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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倆的情深不變,是在特殊的環境形成的。

  朱旋久和毛氏是在同一個屋檐下一對普通夫妻,他們相攜走過了三十四年夫妻生活。

  這三十四年,沒有發生過驚天動地的大事,都是柴米油鹽,家長里短的小事。

  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

  直到朱旋久病重快離逝了,他還如此體貼照顧毛氏。

  所以,哪怕他死後有心魔,心魔兇猛成這個樣,在毛氏的口中,說的還都是這個男人的好。

  轟轟烈烈的感情,能震撼人;

  細水長流的感情,卻足以打動人。

  晏三合看著小几上已經涼了的茶盅,「所以,你和朱老爺這麼多年,幾乎沒拌過嘴?」

  「幾乎沒有,他都聽我的。」

  「大事小事都聽?」

  「算卦風水的事,我不插手;過日子這些家長里短的事,我說了算。」

  「也沒紅過臉?」

  「過日子哪有不紅臉的,但老爺是個好脾氣的人。」

  毛氏:「別看他比我小三歲,從來都是他讓著我,我有時候還耍耍大小姐脾氣,使使小性子。他啊,就是個彌勒佛。」

  愛妻,寵妻,性子溫順,好脾氣——這是目前為止,朱老爺在晏三合心裡留下的印象。

  「分院子睡是誰的主意?」

  問到這個,毛氏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

  「我生完老大落下個毛病,睡覺會打呼。他這人睡覺淺,耳邊一點聲音都不能有。」

  剛開始的幾年,她都是等男人先睡著了,才敢入睡;

  後來男人有所察覺,就時不時的去書房睡幾日。

  「他當上家主後,就著手翻新房子,有一天晚上我們歪在床上說話,說著說著我就睡過去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半夜,睜開眼,男人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夫妻十幾年,她已經沒什麼可羞可臊的,撇撇嘴給自己打呼找了個理由:「白天累著了。」

  「這院子我住了幾十年,住習慣了,不想搬。」

  男人替她把被子往上掖掖,「你別跟著我受苦,回頭我幫你挑個陽氣最盛的院子,你搬過去住吧。」

  她兩條眉毛還沒豎起來,他接著又道:

  「每天我在你那裡用飯,陪你說說話,天黑了就回這裡睡一覺,這樣你也落得輕鬆,我也自在,就別相互折磨了。」

  那一年,毛氏三十三,和男人成婚已經整整十四年,小女兒都呱呱落地了。

  三兒三女,沒有人能撼動毛氏的地位。

  毛氏心裡已經鬆動了,可多少還有些不舍,「那哪成啊,給人笑話去。」

  「朱府如今我說了算,誰敢笑話?」

  他在她身邊躺下來,「我剛剛用你的八字算一卦,中路最利你的身體,也最旺你的氣血,你就搬中路去。」

  「晏姑娘,我家老爺算卦那叫一個準。」

  毛氏又得意上了,「自打我住到中路後,這些年我連個咳嗽腦熱都沒有,親戚朋友都說我氣血越來越好。」

  娶什麼人算卦;

  住什麼院子算卦;

  那是不是出個門還得占個凶吉?

  晏三合皺了下眉頭,又問:「朱老爺臨終前,可有給你留話?」

  「留了。」

  毛氏回答得很痛快。

  「他們這一行對自己的命數知道的一清二楚,今年大年初一,老爺就說自己今年四十有九,犯太歲,九關難過,讓我沒事多去廟裡寺里燒燒香,替他祈祈福。」

  晏三合:「朱老爺還信這個?」

  毛氏:「晏姑娘,越是這一行的,越信命。人這一輩子吃多少米,走多少路,享多少福,老天爺都安排好的,都有定數。」

  晏三合:「然後呢?」

  「然後就被老爺料准了。」

  她這一年,初一、十五都往廟裡去,風雨不斷,心虔的得不了,可老爺還是病倒了。

  「最後一個月……」

  毛氏的語速緩慢了下來,「老爺預感到自己不行了,就把孩子們支走,和我交待後事。」

  「都交待了些什麼?」

  「讓我一碗水端平,三個兒子、三個女兒都要照顧到,不要短了誰的。」

  毛氏嘆了口氣,「都是我肚子裡掉下來的肉,我能短了誰去,他小瞧我了。」

  「還有嗎?」

  「讓我跟著老大好好過日子,別惦記他,除此之外……」

  毛氏想了好一會,搖搖頭:「也就沒什麼了,分家的事情我們女人不能插手,他都交待給老大。」

  朱旋久把分家的事情交待給朱老大,朱老大自然而然會跟毛氏說,毛氏遵循著朱家女人不插手這些,話到嘴邊依舊咽了下去。

  這從另一個側面說明了,朱家的規矩是大的。

  「不言,幫我們把冷茶換了。」

  「好。」

  晏三合讓李不言換茶,是打算切換話題。

  到這裡,她有了一個初步的判斷:朱老爺的心魔和毛氏並沒有關係。

  所以他們夫妻之間的恩愛過往,可以一筆帶過。

  熱茶端上來,晏三合又問:「這宅子是朱家的祖宅?」

  「是。」

  「誰掌管朱家,誰住這幢宅子?」

  「是。」

  毛氏:「這是朱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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