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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兒給皇爺爺請安。」
「太孫好大的膽子啊!」
聲音沉而厲,趙亦時原本挺起的身子又伏了下去,「孫兒死罪,請皇爺爺責罰。」
皇帝反剪了雙手,一言不發。
殿裡一下子沉寂下來,除了祖孫二人的呼吸聲,再無半點聲音。
許久,皇帝緩緩轉過身,袖子一拂,看都沒看趙亦時一眼,便自顧自走到龍床上。
貼身太監嚴如賢上前侍候更衣。
放下帷簾時,他看了趙亦時一眼,輕聲道:「皇上,太孫殿下……」
「讓他跪著。」
「是!」
嚴如賢不敢多言,快步退出內殿,沖當值的小內侍們揮揮手,示意他們走遠些。
雖是五月,暑氣漸盛,但膝下的金磚依舊寒涼入骨。
趙亦時直起身,身子往後一坐,便將兩個條腿盤坐起來。
皇帝這一覺,沒有兩三個時辰醒不來,這是最好的偷懶方法,他還能順道打個瞌睡。
偏今日皇帝不想讓孫子偷懶。
「你跪過來。」
趙亦時趕緊爬起來,跪到了龍榻前,心裡揣摩了好一會,到底還是開了口。
「今日是季府老太太第一年過陰壽,明亭求了我,我念著他一片孝心,便在暗中幫襯了一把。」
「幫襯到牢里去了?」
「是孫兒失了分寸。」
趙亦時垂下頭,又似乎不太服氣。
「皇爺爺從小便教導孫兒,為人者,孝為先,不孝者,天厭之,神棄之。
他姓裴,而非季,千里迢迢從南寧趕回來,是不想讓外祖母以為季家兒孫都忘了她。此孝心,天地可表,孫兒這才冒險為他行事。」
「他為孝,朕可以不罰他。」
厚沉的聲音從帷帳里透出來,「但你,朕要罰。不僅要罰,還要重罰,你可知為何?」
趙亦時心底暗暗驚駭。
「你是君,他是臣,君為臣涉險,此一重罪;無視國法,律例,此乃二重罪,這第三重罪……」
帷簾猛的掀開,露出皇帝一雙冰冷黑目,「你可知是什麼?」
趙亦時咬著牙,搖搖頭。
「是愚孝。」
三個字,把趙亦時驚出一後背的冷汗,忙自辯道:「皇爺爺,孫兒……」
「你該學學你父親,戶部被他打理成這樣,還能不聞不問,泰然處之。」
皇帝冷哼一聲,「東朝太子的賢名,可真是人人稱頌啊。」
一股寒流從腳下竄起。
趙亦時四肢百骸都凍成了冰,一時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會是這一句。
第178章 七寸
有淚,從皇太孫趙亦時的眼眶中落下。
他喉結上下滑動幾下後,哽咽道:「皇爺爺,愚孝也是孝。東朝如何,臣不敢妄議,但父親如何,做兒子的總要為他議一議。」
「你還要替他辯解?」
「是!」
「朕倒要聽聽,你要如何辯?」
趙亦時跪著往前行兩步,昂首道:「季陵川之所以敢貪腐,是因為張家;張家敢肆意妄為,是仗著出了一個太子妃。」
一道寒光從皇帝眼中閃過,他冷哼一聲。
「母親深居內宅,每日在府里做做針線,賞賞花草,對朝堂之事從不多問一句,也不敢多問一句,張家、季家的事,她最無辜。」
趙亦時:「父親手掌戶部,啟用季陵川,一來是相信此人的能力,能將漕運治理好;二來也看在母親的份上,卻不想……
他頓了頓,又道:
「用人不善、不查,是父親的失職。按理,他應該上書陛下,請陛下從嚴從重處罰,季家也好,張家也好,一個都不要放過,方不負皇恩。
可如此一來,母親那頭便是山崩地裂,他們結髮夫妻二十餘載,相濡以沫,父親若上這樣一個摺子,對得起皇恩,對得起天下,獨對不起母親。
古人云忠孝不能兩全,父親在季陵川一事上,皇恩與結髮夫妻不能兩全。」
說到這裡,趙亦時深深嘆息一聲。
「皇爺爺總說,父親此人書生意氣太重,孫兒從前還不信,如今卻是信了,為君者,兒女情長是小,家國天下是大。
孫兒也試著勸了一回,父親聽罷,只與孫兒說了一句——
張家也罷,季家也罷,說到底還是我用人不查,最該受罰的是我,我又有何臉面上書陛下,請求寬恕?
皇爺爺,父親並非顧及賢名,而是在等著您的處罰。」
說完,趙亦時伏腰深深拜下去。
皇帝冷眼看著他,良久,搖搖頭,道:「你去外頭跪著吧!」
趙亦時沒動,「孫兒還有一話要說。」
「說。」
「今日之事,明亭也罷,蔡四也罷,說到底是孫兒仗著皇爺爺的寵愛,大膽行事,最該受責罰的也是孫兒,請陛下饒過他們。」
「滾出去!」
皇帝一拍床沿,聲音突然暴怒。
趙亦時抹了一把淚,躬身退出去,在外殿的門檻前,又屈膝跪下。
嚴如賢匆匆看他一眼,忙進到里殿服侍。
皇帝臉上怒氣尤在,一雙虎目狠狠的盯著那道門檻,眼中暗流涌動。
嚴如賢硬著頭皮上前道:「陛下,夜了,歇著吧!」
皇帝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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