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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沒有辦法不怯懦,季府二百多條人命都壓在她身上,她害怕啊!

  所以她只有用這種方式,讓自己的良心不那麼難受,夜裡的覺才能睡得稍稍安穩一些。」

  晏三合的腦海里,有光影輕輕落下。

  老太太在心湖邊坐著,把自己坐成一塊石頭,沒有人知道她心裡正經歷著怎樣的山崩海嘯。

  甚至連陳媽都以為,老太太悠閒的曬著太陽,品著香茗,正頤享天年。

  晏三合忽生了感慨似的。

  「多麼的可笑啊,一個震驚朝野的驚天大案,首先窺破真相的,竟然是位大字不識,大門不出的內宅老太太。」

  謝知非和裴笑聽到這話,不由自主地對視一眼。

  何止可笑,還真他娘的操蛋!

  短暫的沉默後,晏三合又開口。

  「老太太這人年輕的時候,就話少心思重,鄭家案子發生時她已經快六十,活到她那個份上,想得會比別人多。」

  「母親想到了什麼?」

  季陵川此刻已經像半個死人一樣,連說話都奄奄一息。

  晏三合:「她在想一件事:為什麼四部聯手查案,最後案子還弄錯了?又是什麼原因弄錯?」

  謝知非突然冷笑,「她想不明白的,沒有人能想明白。」

  「對,她根本想不明白。」

  晏三合偏過頭,謝知非正凝望著她,「但她能想明白另一件事。」

  謝知非:「是什麼?」

  晏三合挪開視線,看著地上的季陵川,又再次蹲了下去,一字一句。

  「她想明白了這案子的水很深,她想明白了為官場的水很深;她更想明白了做官很危險。」

  季陵川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煞白一片。

  他滿臉錯愕的看著晏三合。

  「晏,晏姑娘,你在說什麼,你能不能……能不能慢點說。」

  「你說過,她讓你們兄弟二人離張家遠一點,這是為什麼?」

  「……」

  季陵川張著嘴,連呼吸都忘了。

  「張家是前太太張氏的娘家,更是太子妃的娘家,她從來不敢過問你們和張家之間的任何事情。

  為什麼到老了,反而要你們和張家離得遠一些?」

  晏三合深深勻一口氣。

  「她強烈反對寧氏的女兒去給太子做妾,甚至不惜用絕食來威脅?季陵川,她連你的婚事都沒有過問,為什麼會過問孫女的?」

  季陵川突然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的瞪著晏三合,撕心裂肺的怒吼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你還不明白嗎?還是不想承認?」

  季陵川不由打了個寒顫。

  「她為什麼反反覆覆說,季家的富貴已經滔天了?為什麼說樹高多危風?為什麼說人這一輩子都有定數? 」

  「你的意思是……」

  裴笑突然衝過來,蹲下,一把抓住晏三合的胳膊。

  「我外祖母因為吳關月被冤枉,怕有朝一日季家也會落得如此下場?」

  晏三合看著裴笑,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迸。

  「你外祖母因為鄭家的案子,想到吳關月;因為吳關月的被冤枉,想到京城的官場;因為官場的可怕,而擔心身在官場裡的兒子。」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啊啊……」

  季陵川突然失聲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支離破碎地嘶喊道:「她……她……連字都不識,她,她……」

  「她有腦子,也長眼睛。」

  晏三合目光森冷無比。

  「她當過家,知道一斤米多少錢;

  季家一個月收入多少,開支多少;

  知道季家在外頭有多少產業,也知道你們兄弟幾個每年能掙多少銀子回來;

  她天天坐在心湖邊,挖一個心湖要多少銀子,她心裡算得出;

  家裡飯桌上吃什麼,衣服穿什麼,又添了多少個下人,迎來送往的排場有多大,她心裡都有桿秤。

  當她發現季家吃的、喝的、用的越來越奢侈;當她發現你季陵川暗中貪污,在替張家斂財時,她還有什麼想不到?」

  晏三合冷冷笑了。

  「或許她還想得更多,她想到了太子與漢王之爭;

  她想到了兒子是太子的人;

  她想到有朝一日,兒子會不會也因為某些原因,成為下一個被冤枉的吳關月?」

  「不可能……」

  季陵川臉徹底猙獰扭曲,雙手握成拳頭,用力的捶打著地面,嘴裡仍然瘋狂地喊著:

  「這絕對不可能……」

  「季陵川,你真真是小看了你的母親。」

  晏三合的語氣中,帶著一些連她自己都難以抑制的激動。

  「吳關月身上流著陳氏,吳氏兩代王朝的血液,她一個漁家女能讓吳關月那樣的人為她心動,難道只靠一點稀薄的姿色嗎?」

  這輕輕一句問話,讓季陵川心神狠狠一顫。

  「吳關月的兒子吳書年親口對我們說,他父親坐上王位後,回到北倉河邊,和他說起了胡三妹。

  吳關月那時候大約年過半百,能讓一代梟雄都念念不忘的女子,一定是有過人之處的。

  她十六歲進京,六十不到發現吳關月被冤枉,她在天子腳下整整住了四十年,在你們季家這個官宦之家耳渲目染了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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