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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三合淡淡地「哦」了一聲,又道:「庚帖給你可以,那保證書又是什麼東西?」
謝而立道:「老太太年歲大了,有些陳年舊事我們不想讓她再想起,白白添了堵。」
「話說直白一點,別繞彎。」
這話很不中聽,謝而立卻只是笑笑。
「事情一了,兩家再沒什麼瓜葛,這謝府的門,勞煩姑娘以後繞道走。」
原是為這個。
晏三合嘴角一個極淡的冷笑:「好!」
「爽快!」
謝而立拍了一下掌,「外頭太冷,姑娘到耳房歇著。」
「不必!」
晏三合:「事情早了早好,麻煩準備一張祭台,三盤瓜果,兩隻燭台,一隻香爐。」
謝而立:「香呢,要備幾根?」
晏三合:「我帶了香來。」
千里迢迢還帶香過來?
謝而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
陰沉了一天的天氣,在夜晚散去了雲,露出了月。
月色下,臨時搭建的祭台坐北朝南。
燭台已經點著,火苗一跳一跳,映著晏三合的臉有些詭異。
書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謝道之走出來,沐浴後的他換上了一件嶄新的衣袍。
晏三合等他走近,從包袱里掏出一支香遞過去。
謝道之接過那隻香,「是先點著?」
「點香,插香,說話。」
晏三合退後半步,把祭台前的方寸之地讓出來。
她的目光沒有看向謝道之,反而死死地盯著他手裡的那隻香,表情似乎有些緊張。
一旁的謝而立和謝總管看到她這個表情,不知為何,心也一下子揪起來。
謝道之深吸口氣,把香湊到燭火上去點。
一息;
兩息;
三息……
「奇怪啊,這香點半天,怎麼點不著。」
謝道之心急地喃喃自語。
第16章 往事
「那是因為……」
晏三合黑沉的目光直視著謝道之,「你還恨著他!」
謝道之拿香的手一顫,香落在了地上。
「沒有……」
謝道之嘴唇微微發抖,「我是誠心的。」
「誠不誠心,香能知道!」
晏三合把香撿起來,「告訴我,你為什麼恨他?」
謝道之目光劇烈躲閃,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晏三合往前逼近一步。
「你不說,這個念就化不了;念化不了,那張合婚庚帖我就不能給你。」
這話,如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謝道之清晰感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一下一下,跳出一個「恨」字。
「晏三合,這念我不化了,我就要眼睜睜地看著你們晏家倒霉。」
「完全可以!我祖父這一支,除了我以外,已經沒有別人,但是……」
晏三合話鋒一轉,「既然有合婚庚帖,那就是娶,不是納,如果沒有休書,你們謝家也逃不掉!」
「父親!」
「老爺!」
謝而立和謝總管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謝道之狠狠打了一個寒顫,心頭山呼海嘯起來。
晏三合盯著他的眼睛,用一種幾乎稱得上誘惑的聲音,輕輕問道:「告訴我,你為什麼恨著他!」
為什麼?
謝道之臉上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沉在心底最深處的疤痕,突然被撕開,恁他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官做得再高,都是會痛的。
親生父親病逝後,家裡窮得丁當響,連落葬的銀子,都是借來的。
母親長得好看,年紀輕輕守了寡,村裡有多少男人想得到她,就有多少女人恨她。
日子過不下去,母子二人就只能四處漂泊。
最難的時候和叫花子沒兩樣,能吃上一口飽飯,是謝道之那幾年最大的心愿。
轉折出現在他六歲。
母親認識了晏家的下人,求她幫忙進晏家做短工,因為長得好看,又識得幾個字,晏行把她收了房。
沒有酒席,沒有喜轎,就是讓母親穿了件新衣裳。
他甚至分不清母親算是續弦,還是妾。
晏行出身世家,還做著官,有錢有權,圓房沒幾天,晏行便強行命令他改姓晏。
理由很簡單:你吃晏家的,喝晏家的,晏家就是你的天。
他心裡一百不願意,可為了能吃飽飯,只能認了。
改了姓,晏行也沒有給他好臉色,處處找茬,處處嚴厲,但凡他有丁點的錯,就要挨板子。
因為沒名沒分,他甚至沒有資格上桌吃飯。
母親也因為他,常常被晏行罵教子無方,在那個家裡處處小心翼翼,處處低三下四。
而他這個拖油瓶,哪怕被晏行幾個兒子欺負得滿身是傷,也只能一聲不吭。
母親盼他有出息,想讓他進晏家族學讀書,晏行不同意,母親跪在雪地里苦苦哀求。
整整一天一夜,她就這麼跪著,直到凍暈過去,晏行才肯鬆口。
六歲,他第一次體會到權利和家世,是能逼著人低頭的。
他摸著母親像死人一樣冰冷的手,一滴淚都沒有,只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讀書,一定要出人頭地。
整整兩年,他每天只睡兩三個時辰,頭懸樑錐刺骨,哪怕是除夕,他都是一個人在燈下苦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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