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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走近時,關玉白才看見他臉上也沾了血,臉色陰沉著,眸中還有未散去的冰冷殺意,周身瀰漫著一股新鮮的血腥味,像是話本中殺人的鬼,和關玉白印象中那個只是有點凶的、無所不能的皇叔完全不同。
關玉白頓時嚇得臉都白了。
「陛下,人已經抓住了。」關承酒冷聲開口,「還請陛下處置。」
說完,就有幾個侍衛押著兩個人過來了。
關玉白認識他們,是他的皇兄,前幾日還笑眯眯跟他打招呼的皇兄,此時看著他的眼神只剩下嫉妒、怨恨、以及濃到要溢出來的不甘,好像下一刻他們就會撲上來咬他,只是被他的皇叔攔在了那裡。
在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
如果沒有關承酒,他和母后今晚都會死在這裡。
「我、我不知道。」關玉白低著頭,囁嚅道,「皇、皇叔決定就好。」
關承酒轉眼看向那兩人,略一沉思,拔劍就砍了過去。
「刷刷」幾下,端王跟肅王都發出慘叫,手腳開始流血。
關承酒抬手,押著他們的侍衛立刻鬆手。
端王跟肅王立時軟倒在地上,怨恨地看著他,端王聲音怨毒道:「關承酒,你就沒想過……」
「如果你的舌頭也不要,我可以幫你。」關承酒冷冷看著他們。
關玉白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關承酒是挑斷了他們的手腳,讓他們從此成了廢人。
他背上頓時冒出一層冷汗,低著頭不敢說話。
關承酒擺擺手讓人退下,太后見狀也起身,柔聲道:「既然已經解決,那哀家便回去了,小九,你跟陛下說會話。」
「是。」關承酒應下。
於是太后便也走了。
關玉白攥著手,滿腦子都是兩個皇兄方才流著血的樣子,死死咬著牙才忍住沒去拉母后的衣袖。
「陛下。」關承酒伸手,想摸摸那個顫抖的孩子。
關玉白下意識躲開了,隨即臉色一變,害怕地看著關承酒。
關承酒臉色也陰了:「害怕?還是覺得他們可憐?」
關玉白皺起眉,很輕很輕地點了一下頭。
「他們可憐,那些將士不可憐?」關承酒冷著臉,一把抓過他的手臂,半拖半拽地將他帶了出去。
比起紫宸殿內,殿外可以說是血流成河,沒來得及收斂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像是人間煉獄。
關玉白嚇得臉都青了,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哆哆嗦嗦地從關承酒手裡抽出自己的手臂,不斷地往後退。
這一刻,關承酒的失望幾乎到了頂點。
他想起皇兄臨終前說的話,難得的……覺得皇兄做了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的錯誤決定。
關玉白根本不適合做皇帝。
他冷著臉,正要訓斥他幾句,腦海中又浮出宋隨意的話來——
他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
這個孩子,在此時看見了血,看見了屍體,看見了皇叔怎麼樣殘忍地對付他的兄弟。
他還太小,理解不了這一切,但這一切會在將來的每一天出現在他的夢裡,像是糾纏他的鬼魅,直到有一天他能理解這一切為止。
這一切是一個皇帝該去面對的,卻不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能接受的。
關承酒又想了想宋隨意平日跟他說的那些東西,皺著眉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將整個人僵成一座雕像的小侄子抱了起來。
「小白。」關承酒放輕聲音叫著他的乳名,「沒事了,怕就別看。」
關玉白僵硬的身體因為那個名字恢復了些許直覺,已經很久沒人這麼叫過他了,自從他登基,大家總是陛下陛下地叫他,就連母后也不再那麼叫他了。
關玉白慢慢轉過頭去看向關承酒,暖色的燭光照著他,柔和了他冷厲的側臉,也在他眼底添了一抹溫柔的亮光。
皇叔好像還是那個皇叔,沒有變成鬼,沒有那麼嚇人。
他緩緩伸手,抱住了關承酒的脖子,憋不住的眼淚開始往他領口裡掉,小聲道:「皇叔,我害怕。」
關承酒聞言,很輕地嘆了口氣。
「有些話,本不該跟你說。」關承酒抱著關玉白到桌旁坐下,伸手倒了杯熱水放進他手裡,「當年皇兄決定讓你繼位時便曾說過,你不適合做皇帝。」
關玉白捧著杯子,愣住了:「父皇說的?」
關承酒垂下眉眼,「嗯」了一聲:「你雖仁慈,卻太優柔寡斷,也太容易心軟,可恰恰因為如此,他才選擇了你。」
關玉白不解。
「皇兄臨終前,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他怕你其他兄長若是繼位,會殺了你。」關承酒道,「所以他讓我輔政,讓我護著你,也要我答應,除非迫不得已,否則絕不殺你幾個兄弟。」
關玉白依舊懵懂,但他隱約明白關承酒的意思。
幾位兄長會殺他,但父皇想保護他,皇叔也會保護他。
他低著頭,小聲道:「我不懂。」
「你長大就懂了。」關承酒道,「小白,既然皇兄最終還是選了你,那就好好學,好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