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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容棠話音剛落,盛承厲便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猶豫道:「可是表兄你一向身體不好,若是再放血……」

  滴血,換成放血。

  容棠唇角勾出一個諷刺的笑,說:「為了八殿下太子之位名正言順,臣便是血干而死又有何妨?」

  聲音輕飄飄地落在大殿裡,卻又莫名帶著山一般的重量。

  盛承厲沉默了,嘴角緩緩壓平,深深看向容棠,低聲問:「表兄便是這般想我的嗎?」

  容棠反問:「原來殿下不想讓我死?」

  這般匪夷所思的對話,記事官竟沒有一點驚奇,而是一絲不苟地繼續在紙張上寫著字。

  容棠又瞥了他一眼,心臟一點點往下墜。

  盛承厲偏在這時候問:「究竟是我想讓你死,還是你想殺了我?」

  話音之悽厲,言詞之憤懣,好像容棠是全天下最負心的人,做了多少對不起他的事一般。

  桌上茶水已經涼了,容棠向後靠了靠,抬眸正眼望向盛承厲。

  卻聽他說:「容棠,你本來是該救我的,你從一開始,就該堅定不移的站在我身邊,哪怕殺了宿懷璟也在所不惜。」

  盛承厲似是很疑惑,又很是痛心,啞聲問:「可如今怎麼會變成這樣?」

  容棠聽他說著這些話,腦子裡卻在想:他一定要記下來,回去原封不動地說給宿懷璟聽,告訴他因為他的一時大意,自己聽了多少噁心的話。

  他壓了壓心裡那陣不停往上涌的嘔吐欲望,冷臉看他,不耐煩地問:「你到底、在狗叫什麼?」

  竊國、盜竊、撒謊、背叛……

  天牢里死刑難逃的罪犯都沒他這般噁心,盛承厲居然真的還有臉跑到他面前,睜眼說瞎話啊。

  容棠也算是開了眼。

  第167章

  容棠本就因流雲當初那盞茶感到不解,今日聽他一解釋,不需要證據也可以憑本能斷定那封信就是盛承厲的手筆。

  那年盛承厲身邊親信有一個算一個,幾乎都是容棠一個個挖出來再親手送到他身邊的。

  可以說比起冷宮中才出來沒多久的皇子,那些謀士們跟容棠的關係要近許多。

  哪怕真的有後來者看不慣他,覺得容棠在盛承厲面前話語權太多,也斷不會起想要殺了他的心思。

  ——他到底是寧宣王世子。

  而宿懷璟那一頭,大反派是絕對的領導者角色,他的手下從來就不會有不聽命令自作主張的人。

  流雲是唯一一個特例,因為過於死腦筋,且只需要保證宿懷璟的安危而無需參與所有朝堂算計的勾心鬥角中,所以從他下手,比別人要容易許多。

  容棠並不清楚盛承厲是怎麼知道有流雲這麼一號人物的存在,但將所有的可能性排掉之後,在那個節骨點會對容棠起殺心的便只有羽翼漸豐、意見頻出分歧、剛跟容棠起過爭執的盛承厲本人。

  他想鞏固自己的權力,那容棠自然該死去。

  容棠不禁有些玩味地想,第一世借刀殺人,第二世親手捅刀,盛承厲如今竟有臉問出「表兄便是這般想我的嗎?」。

  那不然呢?

  不然容棠該怎麼想他,認為盛承厲有苦衷,不得不這樣做?

  他又不是當初那個被小說劇情和系統任務反覆框定的容棠,他為什麼要給盛承厲十足的耐心以及機會。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原位,沒有起身,說完那句話之後,視線便轉到了那名「記事官」身上,道:「這是你師父?」

  盛承厲一怔,還沒待應聲,容棠卻輕嘖了一聲,說:「你未免也太虧待人家,人在背後為你圖謀這麼久,竟只讓他在宮裡做一個記事官嗎?慧緬大師都不是這待遇。」

  慧緬也是盛承厲的一顆死棋,只不過從他將計就計下山開始,自己便將屬於他的棋路盤活了,以至於最後到了盛承厲完全無法控制、惱羞成怒的局面。

  盛承厲張了張嘴,想到了什麼,面龐染上一層薄怒,道:「你一直都知道!」

  他不止一次試探容棠有沒有前世的記憶,每一次都被容棠糊弄了過去,而今他卻不裝了。

  盛承厲壓下心頭怒氣,強自鎮定下來,面色陰沉道:「究竟是我想殺你,還是你想殺我,那隻眼珠難道不是你叫人挖的?」

  倒打一耙學的不錯,容棠在心裡默默點頭,卻已經對他一點耐心都沒有了,轉眼看向「記事官」,問:「先生怎麼稱呼?」

  沒有歇斯底里,沒有惱怒不堪,他很坦然淡定地問了一句,盛承厲瞬間噤了聲,驚疑不定地看向他,一時沒有說話。

  而那桌案後坐著的人終於抬起了頭,向容棠看來。

  只一眼,容棠就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張……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臉。

  書中說智者、畫中描聖人,大抵都長成這樣,周身上下自帶一種平和古樸的氣質,面色穩重老成,約莫五六十歲的樣子,鬍子微微發白,唇角不語含笑。

  是一張看上十遍也沒有記憶點的臉,可偏偏一見到他就會讓人覺得心態平和鎮靜。

  然而正因為這種鎮定,容棠更加警覺,那是一種接近於非人感的可怖。

  他不著聲色地掐了下手指維持痛感,戒備地看向對方。

  那人溫聲道:「在下無名無姓,小友若是看得起我,可喚我一聲天道老兒。」

  一瞬間,容棠像是掉進了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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