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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宮中寬闊無比,主位往下,雲階數級,沿路的仙兵盔甲加身,手持擎天戟,分列兩行。
「長寧。」仙帝述欽一身華服,自主位上起身,道:「你回來了。」
長寧稍稍躬身行禮,「長寧歷劫歸來,復命有遲,勞仙帝記掛。」
「不要緊。」述欽施展術法輕移,下一瞬便到了長寧眼前。
他輕托著長寧行禮的手,緩緩觸碰到腕間,輕握著,將人往主位的方向帶。
長寧神情一頓。
不知為何,莫名的,長寧竟覺著述欽身上有種親切感。
這親切感來得怪異,並非君與臣,也並非好友,似是……相處了許久的親人。
長寧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己這數千年來與述欽見面的場景,算不上頻繁,但約莫是融洽的。
從前,述欽好似也會這樣待他。
用凡塵的話說,便是仙帝愛民如子。
大抵……長寧偏開視線,只是錯覺吧。
述欽拉著長寧在主位之下的長椅坐下,又喚仙侍端來兩杯清茶,道:「長寧此次凡塵一遭,可有何感悟?」
長寧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熟悉的名字,他指尖緊扣著茶杯邊緣,靈力波動,神色卻淡淡,道:「從前次次歷劫,仙帝都會這般問我,我的回答,與從前一樣。」
「永川洗去凡塵濁氣,我並無記憶,自然……也沒有感悟。」
「是麼?」述欽不著痕跡地驅散身前屬於長寧的靈力,一張清秀的臉緩緩笑了起來,「倒是本帝多此一問了。」
「不過……」述欽執起茶杯,飲了一口,視線一偏,道:「本帝近日聽司命說了一件有趣的事,想與長寧言說。長寧可知,下界如今的皇帝是何人?」
長寧指尖一滯。
杯中的茶晃了晃。
述欽不錯眼地瞧著長寧,將長寧的反應盡收眼底,又道:「是本帝疏忽了,長寧既然不記得凡塵事,自然對下界之事不甚清晰。」
「這樣吧,本帝便與長寧仔細講講。」
「說是,這下界的皇帝喚作沈寐。沈寐手段殘忍,奪嫡弒兄,身負諸多血債,按命簿所寫,他本該於皓歷四十年,神志萎靡,病重而死。奇怪的是,在長寧你歸位之時,他便瘋了,還……」
「仙帝。」長寧難得冷聲,道:「下界之事,我並不想聽。」
述欽將茶杯放下,指尖停在杯沿,忽然輕笑一聲,「長寧,凡塵一遭,你似乎變了許多。」
長寧緩緩起身,以術法整了整衣著,沒有回話,頓了一會,才道:「若仙帝無事,今日復命便到此為止,長寧告退。」
將將轉身離開之時,述欽叫住了長寧。
「本帝有一問,長寧,可能解惑?」
長寧正準備施術,聞言停了下來。
身後的述欽重新執起茶杯,似笑非笑地道:「那下界的皇帝沈寐,為君不仁,劣跡斑斑,當替天行道,降罰於他,若以後,長寧與他有緣,能再次相見,你……可會心軟?」
長寧視線一頓,他神情淡淡,眼底卻冷漠無比。
「不會。」
話音落盡時,雲煙寥寥。
屬於仙尊的靈力已然撤去。
雲清宮中再次恢復往日的寧靜。
述欽定定瞧著長寧離開的方向,握緊了茶杯,稍稍用力,茶杯中清茶化霧,靈氣濺落。
候在一旁的仙侍連忙上前,將茶杯收了去。
「仙帝。」仙侍有些不解,「屬下不明白,仙尊歷劫,歸位後凡塵記憶便將忘卻,仙帝為何……還要試探仙尊?」
什麼感悟與否,其實都太過冠冕堂皇,說得不好聽些,便是明晃晃的試探。
次次歷劫,次次試探。
不僅仙侍不明白,長寧也不明白。
述欽卻只是淡淡一笑,目光落在雲清宮之外,長寧離開不久,目之所及,仍留有一絲極其淺淡的靈力。
述欽瞧著那絲靈力,面色逐漸沉了下來。
雲霧繚繞間,仙帝周身的靈力泛著漣漪,威嚴而不可侵犯。
「你可曾聽過……仙尊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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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離開雲清宮後,術法不停,很快便到了星台附近。
星台盡頭,存放著凡間命簿,由司命看管。
命簿記載著凡人輪迴因果,按理說,長寧身為仙尊,應當是不會在意命簿的,今日來此,主要是為了一個人。
星台在仙界以北,附近籠罩著諸多法陣形成的迷障,還有一些難以察覺的結界,平素,除了司命,其余仙人若是靈力差一些,便很難靠近。
長寧定神瞧了瞧,尋了個陣法最弱之處,抬手一揮。
眼前迷障與結界裂開一條縫隙。
長寧自縫隙而入,至星台盡頭,瞧見一襲月牙白,道:「司命。」
司命仙君也不知在忙碌著什麼,周身靈力亂糟糟的,頓了頓方才轉過身。
「長寧仙尊?」司命一臉的欣喜,「您這麼快便歷劫完畢了?」
長寧自凡間歷劫歸來,命簿必有提示,司命看管命簿,應當是第一個知曉他歷劫完畢的才對,怎會如此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