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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蕪僮。」衛和書無聲地做著口型,「回去吧,別怕。」

  那抹笑意,一如昔日離別。

  衛和書眉眼溫和。

  「還記得,我們幼時常聽的歌謠嗎?」

  「風一程,雨一程。

  遊子背囊向遠行。

  左一步,右一步。

  穿過叢林與荒霧。

  有人哭。

  兒郎兒郎你莫停駐。

  山海有路。

  往前赴,別回目。」

  孩童的歡聲笑語響在衛蕪僮的腦海。

  一層又一層的雪阻礙了衛蕪僮的去路。

  一不留神,衛蕪僮被雪中的石子絆倒。

  衛蕪僮單薄的衣裳陷在雪地里,他絕望地伸出手,想去改變些什麼。

  卻只能離衛和書越來越遠。

  在他眼前,劊子手的刀揮下。

  白茫茫的天地中,血色一片。

  又逐漸被大雪掩去。

  他的兄長死了。

  死在那場刑罰之中。

  而他,也死了。

  -

  後來半月,蒼穹飄下小雪。

  城門前雪白不褪,新雪掩舊雪。

  那場慘烈的刑罰,終究還是埋在時間長河之中。

  似乎除了衛蕪僮,沒人再記得當日的觸目驚心。

  而衛和書這個名字……

  只有在寢殿中,衛蕪僮的幾句囈語,活在昔年大夢裡,除此之外,便如過客,逐漸被眾人淡忘。

  「兄長……」

  寢殿中再次傳來朦朧的聲響。

  當值的宮人躡手躡腳地上前,一瞧,衛蕪僮雙目緊閉,還是不曾醒來。

  自那日衛和書被斬首,衛蕪僮便昏厥了過去。

  太醫施針用藥都試過了,衛蕪僮不僅沒醒過來,還因風寒起了熱。

  這一病,便是半月。

  期間寢殿內外的宮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太醫亦是。

  傳言是被沈寐盛怒之下處決了,但真假與否,恐怕只有沈寐自己知道。

  這深宮之中的傳言總是荒唐,前些月,還傳衛公子失寵,可這會當值的宮人瞧著,陛下恨不能將世間的奇珍藥材都搜羅來給人治病。

  哪裡像是失寵?

  不過說來也怪,失寵復寵,都在陛下一念之間,可到頭來,似乎衛公子半點好處都撈不著。

  反反覆覆,痛苦的像是只有衛公子一個人。

  將人折磨到昏迷不醒,又怕人昏迷不醒。

  哪有這樣的道理?

  當值的宮人是個膽大的,他思及此,輕輕地感嘆了一聲。

  沒注意到,床榻上,衛蕪僮的指尖微動。

  他正準備離去,餘光里瞥見衛蕪僮的雙眼顫了顫。

  他當即一驚,克制地喚:「衛公子?」

  這一聲穿過重重迷障,將衛蕪僮身上千斤山巒除了去。

  衛蕪僮艱難地睜開眼。

  沒有見到趙鄺。

  眼前是一張陌生的臉。

  「衛公子醒了!」當值的宮人喜上眉梢,腳底生煙般跑了出去。

  這消息要傳得快一些。

  陛下可下了令,若是衛公子醒了,第一時間來報。

  衛蕪僮眼中只余殘影,他捂著嘴咳了咳,思緒還陷在那日城樓之下。

  很快,有太醫前來看診。

  太醫似乎說了些囑咐的話,衛蕪僮沒聽進去,他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一動也不動。

  殿外下著小雪,天光卻是明亮。

  瑞雪兆豐年。

  宮人低著頭,提著食盒進來,將清粥小菜擺開,在太醫一一查看過後,才將清粥端至衛蕪僮面前。

  這半月來,衛蕪僮昏迷著,喝的都是湯藥。

  腹內空空,虛不受補,只得先用清粥養著。

  當清粥遞至嘴邊時,衛蕪僮沒有動。

  「衛公子?」端著粥的宮人手幾不可察地抖了抖。

  衛蕪僮還是沒動。

  「衛公子可是並無食慾?」那宮人面上已然有些惶恐了。

  衛蕪僮沒回話。

  甚至連眼都未眨,就這麼望著前方,呆滯,麻木,好似一個木偶。

  了無生氣。

  那宮人害怕極了,哆哆嗦嗦地將清粥撤下去,「若衛公子並無食慾,這粥便晚些時候再吃。」

  說完,宮人畏懼地望了一眼太醫。

  太醫面容滄桑,眉頭緊皺,搖了搖頭,寫下藥方。

  就在熬藥的間隙,殿外傳來眾人跪拜的聲音。

  衛蕪僮視線中闖入一抹明黃。

  踏著天光而來。

  有些晃眼。

  衛蕪僮目光未變,視線中的明黃由遠及近。

  沈寐頗為自然地坐在衛蕪僮身旁,余光中納入那碗分毫未動,還冒著熱氣的粥。

  「他什麼都沒吃嗎?」沈寐問。

  宮人小心翼翼地答話,「回陛下,是的。」

  沈寐的神情一瞬間變了,像是被什麼噎了一下。

  「把粥給我。」

  沈寐親自將那碗粥接了過來,盛了一勺遞至衛蕪僮唇邊。

  第一次做這種伺候人的事,沈寐的動作並不熟練,甚至有些滑稽。

  底下候著的宮人悄悄抬眼看著,心中對衛蕪僮寵妃的念頭又加深了幾分。

  陛下親自餵粥,只怕是後宮獨一份吧。

  可惜衛蕪僮並不領情。

  衛蕪僮依舊望著殿外,對沈寐餵粥的動作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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