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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晏殊酈話未說完。

  衛蕪僮猛地站起身,胸口輕微起伏,「何謂深淵?趙公公難道不覺得,待著這裡,於我而言才是深淵嗎?」

  晏殊酈沒料到這些話會讓衛蕪僮如此激動,趙鄺顯然也沒料到,「衛公子,您的身份是陛下親封,您……」

  「親封?」衛蕪僮無望地笑了笑,抬手捂著雙眼,溫熱的淚漫入指縫間,「是啊……是我錯信他人,沒能看清沈寐的真面目,被他一道旨意困在了這裡。」

  衛蕪僮頹唐地坐回原位,輕聲抽泣。

  趙鄺神情一僵。

  看著眼前的衛蕪僮,不知為何,他忽然想到了先太后。

  從歡聲,至枯萎。

  趙鄺眼中迷離一瞬,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地拍著衛蕪僮的肩。

  等到趙鄺回過神收手時,衛蕪僮已是淚眼漣漣地抬起頭。

  「趙公公,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我不想待在這裡,我寧願死。」

  「趙公公,求你了,放我走吧……」

  記憶中,第一次見到衛蕪僮,衛蕪僮還是衛家小公子,在趙鄺宣讀聖旨之前,小公子跪在下方,好奇地抬眼。

  那雙眼如湖面般純澈。

  趙鄺那時就在想,多隨性的兒郎,哪怕立男妃一事荒唐,在衛蕪僮身上,也是值得的。

  而今,半載。

  衛蕪僮竟在求他。

  他又想起荒草與敗花之中的女子。

  那時先太后哼的曲子猶在耳邊。

  「趙公公。」晏殊酈看不下去了,出聲提醒。

  趙鄺定了定神,搖搖頭。

  下一瞬,趙鄺衝著衛蕪僮行了一禮,隨後退出了衛蕪僮視線之中。

  衛蕪僮原本頹唐的雙眸重新燃起亮光。

  最後離開前,衛蕪僮混在晏殊酈身後的宮人之中,拘謹地回頭望。

  趙鄺亦在望著衛蕪僮。

  前者眼中難得顯出滄桑。

  先太后歿時,趙鄺未能挽救。

  這一次,希望還來得及。

  -

  晏殊酈給了衛蕪僮出宮令牌。

  用的是探親的名義。

  衛蕪僮扮作宮人,拿著令牌出了宮之後,按照晏殊酈所說的,上了宮外的馬車。

  繞過幾條街巷,中途又換了衣裳和馬車,幾經輾轉,終於在夜幕時分出了城。

  而衛和書,便在城外等著他。

  「蕪僮。」

  還未下馬車,衛蕪僮就聽到熟悉的聲音,他一瞬間紅了眼眶,幾步跳下馬車,撲進衛和書懷裡。

  「兄長。」衛蕪僮哽咽著,緊緊地擁著衛和書。

  「好了。」衛和書動作輕柔地拍著衛蕪僮的背,「很快便要自由了,怎麼還在哭呢?我記得,你幼時不愛哭的。」

  「是嗎?」衛蕪僮鬆開手,揉了揉眼睛,將眼淚全都擦乾淨,「我怎麼記得,我那時也總是哭。」

  衛和書佯裝認真思考了一瞬,道:「你說的是,幼時你上躥下跳,不是跌倒便是被撞,因為這些而哭的事嗎?」

  「兄長!」衛蕪僮努了努嘴。

  衛和書沒忍住,用了點力,揉了揉衛蕪僮的頭,「好了,不逗你了。」

  「關於衛府,我向你保證,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待會,你只需往西南方向走,很快就能看見一輛馬車,馬車之內有我給你準備的行李。」

  「車夫我已經打點好了,他會帶你去一個地方,那個地方隱蔽,山清水秀,你一定會喜歡。」

  「嗯。」衛蕪僮悶悶地應了一聲。

  他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那,是不是我一旦走了,我就再也回不去衛府,再也見不到兄長了?」

  「話雖如此……」衛和書頓了頓,「但我會給你寫信,讓你知道家中境況。」

  衛蕪僮抬起頭來,「那我若是想兄長了,想父親和母親,我能不能自己往家中寫信?」

  「蕪僮。」衛和書眼底有些愧疚,「這一點,我不能答應你。」

  「不僅是你往家中寫信,甚至於,你收到我的信後,連回信都不要有,會暴露你的蹤跡。」

  「不過,你也不必思慮太多,我,還有父親和母親,只要心中知道你過得好,我們便安心了。」

  「那……」衛蕪僮咬了咬下唇,「兄長何時給我寫信?」

  衛和書想了想,「每月?」

  「那可不行。」衛蕪僮堅決地搖搖頭,「至多半月。」

  衛和書沒拒絕,哄小孩似的,「好,都聽你的。」

  衛蕪僮被逗笑了。

  時間很快過去,衛和書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天色。

  夜已漸深。

  衛和書整了整衛蕪僮的衣襟,道:「還記得,我們幼時常聽的歌謠嗎?」

  衛蕪僮雙眸轉了轉,「記得。」

  衛蕪僮記憶里,那首童謠,是衛和書帶著他去聽的。

  那時街巷中,好幾個孩童手拉著手,轉著圈,唱著歌謠。

  「風一程,雨一程。

  遊子背囊向遠行。

  左一步,右一步。

  穿過叢林與荒霧。

  有人哭。

  兒郎兒郎你莫停駐。

  山海有路。

  往前赴,別回目。」

  那首童謠的盡頭,衛和書抬手,分外認真地碰了碰衛蕪僮的眉心。

  「記得就好。」衛和書笑了笑,「以後,也要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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