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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的詢問只好作罷。
宮人離開後,衛蕪僮換了個位置,又靠回了床榻。
無意間,腰後似是有一件硬物。
適才翻家書,翻得太亂,這會也不知是何物,硌得生疼。
衛蕪僮伸手向後一撈。
是一塊玉佩。
待到了近前,那塊玉佩的剔透方才映入眼帘。
上好的玉質。
沒有刻字,沒有過多的花紋雕飾,可衛蕪僮一眼就認出了那玉佩是何人之物。
是沈寐送他的。
在入宮之前。
昔日與沈寐湖畔初見後,衛蕪僮整日往那片湖跑。
衛家的人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鍾愛那片湖,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想見到的不是湖。
他只是想與沈寐見一面,再多見一面。
彼時沈寐還頂著申家公子的身份,白日裡,沈寐會陪他泛舟,黃昏之時,沈寐會陪他飲茶。
他在沈寐面前暢所欲言,拉著沈寐談天說地,也時常與沈寐提起自己的願望。
他說,聽過千里之外,外邦的草原廣闊,若是邊境出入允許的話,他想去草原看看。
他還說,皇城無山,但皇城外,跨過幾個城鎮,有一處風景絕佳的山崖,山間小溪潺潺,若有閒暇,他想夏日前往。
他還說了許多話,直到說得渴了,沈寐給他斟茶。
秋日裡的茶總是容易迷惑人的。
像那時的沈寐一樣。
衛蕪僮沒有飲酒,卻醉了。
那夜,衛蕪僮不曾回衛府。
編了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理由,衛蕪僮心中還在擔心衛家會不會找來,人已經被沈寐抱了起來。
「都依你。」
沈寐眉眼溫順,話也說得溫柔,「想去哪,都依你。」
沈寐那時面上還帶著笑意。
衛蕪僮相信了。
望著床幃,望著人影聳動,衛蕪僮閉上了雙眼。
後來汗水淋漓,喘息平復間,沈寐不知從哪取過來一枚玉佩,放在衛蕪僮掌心。
「願意做我的妻嗎?」
夜色太深,秋末的微風吹得人昏昏欲睡。
衛蕪僮眼前朦朧,思緒也迷糊,想都沒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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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與妾,不過一字之差。
但皇后與妃嬪,卻是天差地別。
衛蕪僮從昔日的回憶中抽離之後,再想想如今的處境,不禁搖了搖頭。
真是傻,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衛蕪僮握緊了那枚玉佩,思忖了很久,最後還是將玉佩收了起來,放在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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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沒等到沈寐。
衛蕪僮初時還疑惑,後來想想大抵是自己先前為太監求情惹怒了沈寐,如此不來也好,沈寐陰晴不定,來了倒是要折磨他。
只是沒想到,後來一連三日,沈寐都沒有來。
不僅沈寐沒有來,衛蕪僮的寢殿還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位貴人,您不能進去,陛下曾有口諭,衛公子的寢殿不能……」
「什麼能不能的,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們小姐是誰!你這奴才連我們小姐都不識,還攔著我們,小心你的腦袋!」
寢殿外爭吵的聲音嘈雜,衛蕪僮不得已往寢殿外走去。
「是誰在外面?」
衛蕪僮話音未落,瞧見一襲鵝黃,裙邊流雲。
來人簪著上好的珠花,看著年紀比衛蕪僮還小些,明艷鮮活的一張臉。
她只要一站在那,寢殿外的枯樹都有了顏色。
她的身邊跟著一個婢女。
她還沒接話,婢女倒是先開口了,語氣不乏挑釁,「你就是衛公子?」
她沖婢女擺擺手,示意婢女噤聲,自己則上前,跨過門檻,「衛公子,府上婢女不知禮數,衛公子莫怪。家父是右相,我此次來,只為與衛公子寒暄一番,不知可有榮幸?」
右相之女,衛蕪僮有些印象。
很早之前,衛家憂心衛蕪僮的婚事,衛父曾與衛蕪僮提起過好幾個官宦之女,想讓衛蕪僮去見一見,其中就有右相之女,晏殊酈。
只是那時的衛蕪僮沒有成婚的心思,一拖再拖。
再後來,便遇見了沈寐。
如今與晏殊酈不過第一次見面,寒暄?有什麼可寒暄的?
衛蕪僮還沒同意,晏殊酈已經自作主張,越過衛蕪僮進了寢殿。
宮人因著晏殊酈的身份,想伸手阻攔卻不敢,又都收回了手,默默候在外面。
晏殊酈暢通無阻地往寢殿內走去。
「外界傳言,衛公子是陛下的寵妃,我還以為恩寵正甚,衛公子的寢殿當是金碧輝煌,再不濟也是珍寶熠熠,沒想到如此素淨?」
晏殊酈隨手拿過一個玉瓶,輕輕晃了晃,「這玉瓶材質尋常,可配不上衛公子的身份。」
衛蕪僮落在晏殊酈後方,這會靠前了些,拿回了玉瓶放回原位,「既是寒暄,便不要隨意動我的東西。」
想了想,衛蕪僮還是道:「晏姑娘,我們素未謀面,今日是第一次見,我不明白,你我有什麼可寒暄的?還有,你是如何進的宮?」
衛和書進宮尚且困難,怎麼到了晏殊酈便如此輕易?
也不知衛蕪僮哪句話得罪了晏殊酈,此刻晏殊酈大大方方地坐下來,面上竟閃過一絲敵意。
「衛公子不知道嗎?還是說,衛公子一貫是這種模樣,為了博陛下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