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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他還沒死,有人先死了,還是對他很重要、很重要,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人。

  死啊死的,放在嘴上說的時候太輕易了,真正碰到了原來這麼沉重。

  沉重得他都呼吸不過來了。

  「可惡!」

  松田對著空氣惡狠狠咒罵,在罵誰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暗藏懊悔和暴戾的聲音在寂靜的環境裡格外突兀。

  萩原把他的肩膀摟得更緊些,松田眼角的餘光瞥見不遠處站著的校長和鬼冢。他甩開萩原,氣勢洶洶地走過去:

  「你早就知道會這樣嗎?」

  松田直勾勾盯著校長,話語裡既沒有稱謂,也沒有敬語,在上下級分明的警校,算非常冒犯了。

  鬼冢由此擋在校長身前,眉頭緊蹙:「注意你說話的口氣,松田陣平。」

  校長拍了拍鬼冢,示意他推後,神情哀傷地回答:「我也希望我能提前知道,這樣就可以阻止。但實際上,黑澤只是通知我按時帶你們還有檢測工具來這兒。他說會把這布置成事件現場。」

  確實像黑澤的作風,話說一半留一半,出人意表。

  松田的眼睛一眨不眨,想從校長蒼老的臉上找到說謊的痕跡,但他看見的,只是對方愈發泛紅的眼眶。

  無力感油然而生,和年幼時,看見父親因為被誣陷坐了牢,出來後整日無所事事,只會酗酒是一樣的。

  原來,即使他長大了,成了警校里當之無愧的拆彈Top,還是會有事讓他束手無策。

  「檢測的工具呢?」松田抿了抿唇說。

  剛才還在劍拔弩張,感覺要揍校長,這會兒卻說起了別的話題。

  他轉變的速度讓鬼冢瞠目結舌。

  松田見狀,深吸口氣,改用種更恭敬的態度:「校長先生,您說的檢測工具能……借我們用一下嗎?」

  校長倒不意外,畢竟是那個眼高於頂的黑澤也看好的學生。他拿出事先準備的檢測工具遞過去,慈祥地問:「能找到你們黑澤教官真正的死因嗎?」

  「黑澤「和「死亡」聯繫在一起的表達方法還是讓松田有些怔忡,他愣了下才點頭:「這是……我們必須做的事。」

  話音剛落,天就下雨了。

  不是那種淅淅瀝瀝,而是天空像被冰冷的匕首劃開個口,豆大的雨滴爭先恐後,把湖面砸出「啪嗒啪嗒」的響聲。

  眾人臉色驟變。

  突如其來的豪雨是室外案件最頭疼的,雨水能傾刻間沖刷掉所有可能的證據。

  五個人以最快速度穿了手套、鞋套,自然地分了兩組。

  一組是萩原、阿航和松田,負責留在原地,勘察這裡是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另一組是降谷和景光,負責把黑澤抬到有遮蔽的地方,再細細調查。

  無論哪組都是和時間賽跑。

  迫於雨水,降谷和景光的搬運不可能慢條斯理,忽然一個小型的柱狀物從黑澤的褲袋滑落,咕嚕咕嚕滾到萩原腳邊,他低頭定睛一看,頓時愣住—

  是那支才用了幾次的橘紅色唇膏,因為他們鬥毆,被黑澤藉機收了回去。

  居然一直都隨身攜帶嗎?

  大家都很忙,除了萩原,沒人注意到這個小小的插曲。

  按理說,就算他悄悄把東西據為己有,也不會被發現,而且這代表了他和黑澤之間為數不多的甜蜜回憶,彌足珍貴。

  但萩原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

  證物就是證物,而自己是個警察。

  他撿起唇膏,隔著塑膠手套緊緊攥住,很短暫地放在自己胸口,閉上眼睛。然後對著前方大喊:「你們有東西掉了!」

  率先回過頭的是諸伏景光。對方三兩步跑過來:「謝謝你提醒我們。」

  萩原把淋了雨的真空袋遞過去,那支唇膏在裡面晃晃悠悠,一瞬間,他們想起了那場不堪的打鬥。

  萩原和景光之所以大打出手,就是因為景光發現了這支唇膏,和它背後代表的含義。

  雙方不約而同地沉默,過了好幾秒,景光又鄭重說了句「謝謝」,他好像沒有變化,只是那個真空袋被捏得皺了起來。

  景光和萩原交談時,松田都沒有看他們,而是目光灼灼盯著黑澤。

  他發現黑澤只穿了一隻襪子,破破爛爛的,恰好是曾經被他封存於衣櫃深處的那隻,連穿的腳都和那天脫下來的一樣。

  松田有些恍惚,仿佛兩個偷情的人,原先保密工作做得好,就算袒露於人前,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分外臉紅心跳。

  但現在其中一個突然死了,于是之前的刺激就變成折磨,變成無盡的空虛跟另一個如影隨形。

  松田幾乎能預知自己未來的命運,恐怕只有拆彈,不斷地遊走在危險邊緣,才能短暫彌補這種空虛,直到死的那天。

  他仰起頭,飛快地笑了下,細密的雨絲順著眼眶滑落。

  不愧是黑澤啊,就算死了,依舊有辦法掌控—他的靈魂。

  *

  降谷和景光把黑澤搬進木屋,雖然窗戶之前被射爆了,但聊勝於無。

  屋裡的地上還是一片狼藉—塵土、碎玻璃、木屑,還有從他們衣服上滴落的雨水,正綻放成一朵朵模糊不清的花。

  他們環顧四周,神色同時一凜:「有人來過。」

  「對,我也感覺。」

  雖然內部的布局乍看和他們離開時一樣,但有細微的差別,椅子離殘破的木桌更遠,離牆面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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