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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楊善東眼睜睜看著小劉敲出兩個字。

  他猛地一激靈,不慎砸落徒弟端來的茶杯,滾燙的水澆黑了水泥地面,激起小片龍捲風般的水汽。

  「凌霄?!」

  楊善東驚呼道,「搞錯了吧!那孩子才多大!同名同姓吧?」

  「認識?認識更好辦,死者是英籍華人,傑出華僑代表,縣局及市局高度重視。」老馮說,「有證人跟證詞,案子還沒定性,回來先審審再說吧,對了,這是我們痕檢科的同事,待會要拿嫌疑人的衣服做比對,可能得搜家,嫌疑人要不配合,就只能武力制服,電棍準備著。」

  楊善東接過搜查令,跌坐在椅子上,久久無法開口。

  樹蔭成林,雲推著日光走。

  森羅密布的光斑投在派出所院中,大地再次成了似迷宮般的篩子。

  阿茲海默症老人杵著拐杖推開柵欄,抬手遮太陽,眯眼睛,尋不到光斑的來處。

  顫顫巍巍蹲下去,輕撫生命的頭,一下,又一下。

  他的眼珠渾濁,似在努力辨認,焦距時遠時近,就是沒法通過肉眼分清虛實,良久,才口齒不清地呵呵笑說:

  「孫子啊——你來接我回家啦。」

  ……

  一年半後,聶河婦幼保健院。

  「家屬!田雨燕家屬!」

  嬰兒的啼哭聲響徹蟾室走廊,殷向羽箭步衝上前,抓著護士的袖子:「在在在,在這,是我,生了嗎,生了是吧?大人在哪?」

  大毛巾內,小嬰兒丑得像只猴子,頭髮倒是黑又茂密,黏糊糊貼頭皮。

  護士分開孩子的腿:「女兒,七斤八兩大胖女兒,母女平安,行了,看過就行了。」

  她抱著孩子就走,殷向羽激動之餘,招呼花印來看:「花花來看你妹妹!你妹妹出來了!」

  花印戴著一隻白色鴨舌帽,冷淡地站在走廊口,白短袖,白運動長褲,白運動鞋,幾乎和牆壁融為一體。

  手上是個透明袋子,沒裝多少東西。

  自從田雨燕羊水破了開始,他就站在這兒了,幾個小時,一動不動。

  聽到殷向羽呼喊,他也沒有反應,好似護士手中抱著的嬰孩與他無關。

  「還有個家屬?什麼關係?親戚?」護士說,「看不看了,不看就抱去恆溫箱了。」

  殷向羽的手還朝花印的方向招著,見狀只能作罷,尷尬地解釋:「倆孩子年紀差太多了,叛逆,護士,怎麼孩子哭這麼凶?」

  「剛生下來的不哭這麼凶才奇怪了!」

  殷向羽按捺不住心情,一直在產房門口徘徊踱步,等田雨燕推出來。

  今天破羊水的產婦就她一人生了女兒,順產,收到不少恭喜聲,殷向羽將準備好的喜糖一一分發,再三思索,還是認命走到花印身邊。

  「花花,你媽不容易,高齡產婦,待會她出來——你彆氣她了。」

  口氣小心翼翼,生怕誤觸這朵帶電的玫瑰哪根毫毛。

  去年中考前的重大變故,直接影響了婚禮的舉辦,從中考前推遲到9月,那時田雨燕都顯懷了。

  母子二人說開後,花印反而更抗拒殷向羽,田雨燕說一不二,瞞著花印直接把請柬發出去,她說得很絕情,知道花印不會為了這點『小事』波及中考,跟親人、朋友相比,前途才是他的命根子,才會陪他到老。

  沒想到就在這個當口,晴天霹靂,凌霄被公訴告上法庭,前途毀於一旦。

  市最高法一審判決李志遠、文淑儀等過失殺人罪,有期徒刑十餘年不等,凌霄則是幫凶,少管所服刑3年。

  凌霄不服,提起上訴。

  他交代,是李志遠等人委託他將史蒂芬騙到了逢亭,警察和120趕到時,李志遠和黑桃跑了,但賓館老闆是目擊者,清楚明白地說看到了李志遠等人毆打史蒂芬致死。

  花印把史蒂芬的惡行告訴了裴光磊,央他家裡人找了個市裡的律師,律師聽到真相,卻猶豫了。

  「這事不能說。」律師分析道。

  「礙於對方身份,隱私,大使館肯定會阻攔搜查,況且你也會被連帶著調查,萬一認定你是同謀,甚至教唆犯罪,那就完了!」

  「沒有人想要殺人!」

  花印握著聶河中學的錄取通知書,怒將其摔到牆角。

  「凌霄更沒有!他沒有殺人!更不是幫凶!他只是打一頓出氣!要抓就抓我吧!」

  臨時監獄裡,凌霄也向刑警隊提出了質疑。

  「我不是幫凶。」

  他冷靜得可怕,因為耳疾,警方專門在審訊現場放了個電腦,屏幕對著他,警方問一句就打一句,以防理解問題造成誤差。

  「人是你打電話喊去逢亭的!」馮隊長拍桌子,「知不知道人家有哮喘這事頂多酌情少點刑期!」

  與凌霄相比,他反而不夠鎮定了。

  高大俊美的少年直視前方,眼神坦坦蕩蕩,不帶懼色,被捕時雖錯愕,但有禮貌,也配合,再加上貧困家境跟成績,怎麼看都跟犯罪沾不上邊。

  哦對了,老楊還說是個小英雄,小學初中一大堆老師按手印來給他求情。

  法不容情啊!

  第一次辦這種疊bug的案子,外籍,華僑,既往病史,過失,流氓,少年犯。

  真是年中大禮包。

  「李志遠和史蒂芬有私仇。」凌霄垂眸,遺憾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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