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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矜初連闖三個紅燈超速到家,司機一頭冷汗,心裡默念了無數遍阿彌陀佛,感謝佛祖顯靈,救了他們一命。

  薄矜初下車前說:「今晚的事,敢給晏寔透露一個字...」

  「我不說...我不說...我保證爛在心裡!」什麼都比不上命重要。

  祁封出去蹦迪了,家裡沒人。

  她蹲在樓下抽菸,抽到第七根的時候,灌木叢里竄出來一隻貓,搖著尾巴在她左腿邊坐下。

  小時候總聽別人說,如果夜晚有繁星,明天必是響晴。

  今晚沒有星星。

  藍曜石的貓眼,是黑暗中唯一一抹超越薄矜初指尖猩紅一點的光。

  「你還不回去嗎?」

  她突然開口,貓好像聽懂了,搖了搖尾巴。

  「我要抽第八根了,你吸二手菸有問題嗎?」

  貓起來,往右邊走了兩步再坐下,離她更近些。

  它都這麼給面子了,她也不能不識趣,掐了煙,沒再點第八根。

  薄矜初沒想到,這隻貓會是支撐她的最後一股力量,不然估計她會在樓下抽死,畢竟她買了二十包煙,準備抽一夜的。

  *

  薄矜初一個人在家,晚上很少開弔燈。

  比起貪戀光亮的博愛,她更願意擁抱冰冷的黑暗。像兩個被世界厭惡的遺孤,惺惺相惜。

  快十二點的時候,手機被信息轟炸,電話一個接一個進來。號碼全是南城的。

  她挑了薄遠的接。

  「爸。」

  「小初...可欣的爺爺吐血了。」

  「嗯。」

  胃癌晚期吐血不是早晚的事嗎?何況姑姑的公公,和她有關係嗎?

  「你看看醫院裡有沒有認識的人,把他爺爺轉過去看看吧,好嗎?」

  說來說去還是這件事,她媽,她爸,沒一個關心她的死活。

  「唉,其實我們都知道的,他現在就是在死拖,南城這邊的醫生說最多六個月了,但是能拖一天是一天,沒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南城現在的醫學也挺發達的。」薄矜初說。

  薄遠頭疼,她這個女兒的性子越來越冷了,和她說話都要斟酌再三,「她爺爺在病房裡聽到隔壁床的家屬說北城人民醫院看肺癌特別厲害。」

  「我沒有認識的人,如果要來的話,只能照常掛號。」

  薄遠深深嘆了口氣,「那也行,他們可能下周就過來了,你的空房間稍微收拾一下。」

  「我這沒有空房間了,我朋友住在我這。」

  薄矜初聽到電話那端傳來一句方言,說話的是薄芳的婆婆,意思是:沒有房間也沒關係,在她房間打個地鋪就好了。

  「爸,我不想。」

  空氣寂了一陣。

  最後薄遠說他出錢給他們在醫院附近的賓館開房間。

  她僅有的睡意被驅散,掛了電話,趿著拖鞋出去倒水,水壺裡沒有水,她抬手用力抓了抓頭髮,想發火,卻沒有發泄口,強忍著不適開始燒水。

  坐在沙發上往外看,十二點的北城五光十色,高架橋上車水馬龍,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她羨慕酒吧舞池裡那些激情的男女,更羨慕那些為了夢想挑燈夜戰的人。她薄矜初近30年的人生,好像從沒為夢想二字奮鬥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活著,然後好好的活著,繼續好好的活著。

  水壺的咕嚕聲加劇,沙發旁的垃圾桶沒套垃圾袋,她從茶几的抽屜里拿出一卷黑色的,撕了一個,破的。

  重新撕下一個,還是破的。

  又撕了一個,仍然是破的。

  不知道是不是沸水的水汽瀰漫過來了,視線突然一片模糊,順著眼角淌下。

  舒心罵她的時候她沒哭,梁遠朝讓她滾遠點的時候她沒哭,看見陳雅怡坐在梁遠朝副駕駛的時候她也沒哭。此刻卻因為一卷劣質垃圾袋淚流滿面。

  她好久沒出現這樣糟糕的狀態了,久到她都快忘了上一次是幾年前,回憶是猛獸,把她啃的遍體鱗傷。

  兩點的時候,情緒逐漸恢復正常,敲門聲響起。

  薄矜初以為祁封回來了,沒多想直接開了門,「你不會輸密碼嗎?」

  尾音淹沒在驚愕中。

  男式皮鞋直接踩著地毯進來,梁遠朝反手合上門,步步緊逼,薄矜初退了一小步,他緊實有力的手臂迅速抬起,掌心抵住她的喉,動作跟她對陳雅怡做的一樣。

  她沒有反抗,亦沒有求救。

  他恨她,應該的。畢竟她傷害了他女朋友。

  梁遠朝松力,但沒放手,聲音是摸不透的清冷,「薄矜初,陳雅怡要告你故意傷害。」

  「是嗎?那你記得幫她請個好點的律師,不然輸給晏寔的律師,我會逍遙法外的。」

  薄矜初以為他會重新掐上來,男人突然鬆了手,「給我根煙。」

  「我的是女式香菸。」

  嘴上這樣說,身體不由自主去給他拿了一根,順帶點上火。

  梁遠朝伸手的同時她抽了回來,放進自己嘴裡吸一口再拿出來,噴著白煙問他:「還要嗎?」

  梁遠朝接過來,含著她抽過的地方。

  她摁亮了玄關處的一盞小燈,「這幾年應該過得還不錯吧?」

  十八歲喜歡的裙子,二十八歲翻出來,還是會忍不住想穿起來照照鏡子;十八歲喜歡的少年,二十八歲再重逢,依然想湊上去問一句,你過得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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