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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傍晚會聽見各種吆喝聲,大街小巷不乏亂丟垃圾的人,街坊鄰居不僅認識,還能知道你家上個月用了多少度電。

  少年往前街走去。

  薄矜初蹬著自行車追上去,猛地一個右轉加前剎,車輪與地面摩擦發出難聽的吱聲,輪子在髒灰的水泥地上留下一道黑印,車堪堪停在男生面前。

  少年顯然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身子微向後退了一步,繞過女生的車頭繼續向前,當作無事發生。

  「喂!」

  薄矜初喊了一聲,少年腳步未止。

  「梁遠朝!」

  薄矜初認得他,南城十三中長得最合她心意的男生,還是個學霸。

  「有事?」燥熱瀰漫的夏季,少年的聲音像極了深山裡的清泉,在薄矜初的心尖汩汩流淌。

  熱風揚起少女的碎發,一個對視擾亂了她的心思。

  「我想去你家吹空調。」

  「......」

  前街的小區大部分都安了空調,后街人還在呼啦呼啦吹電扇。

  梁遠朝:「我們認識?」

  薄衿初很熱,感覺全身毛孔在冒火,純白短袖的少年沒卻冒一點汗。

  還沒等薄衿初回答,梁遠朝拎著西瓜掉頭回家。

  薄衿初踢下自行車的立腳追上去,熱汗黏膩的手碰上少年緊實的小手臂。

  冰涼感像一道電流瞬時鑽入薄衿初體內,傳遍她全身。

  他身上好涼。

  梁遠朝側過頭,看見女生的手死死的抓著自己,神色急轉而下,聲音比手臂還冷,「放開。」

  那時候的梁遠朝差不多一米八,而薄衿初只有一米六。

  女生仰頭說:「梁遠朝,我要去你家吹空調。」

  梁遠朝一個用力,把女生推到牆邊,手臂撐在她頭兩側,少年的臉在薄衿初眼前愈漸放大。

  視線相撞,墨色的瞳孔散著寒氣。

  薄衿初心臟一緊,身後是粗糙的牆壁,凹凸不平的水泥粒像萬隻小蟲,抓撓她的脊梁骨。

  沉默片刻,梁遠朝發出警告:「識相的話,滾遠點。」

  嘖。

  不懂得憐香惜玉就算了,還那麼不解風情。

  薄衿初也不是什麼善茬,截過少年另一隻手的西瓜,放進車籃,逃命似的踩著自行車跑了,腳速趕不上腳踏板的轉速,她其實是害怕的,害怕梁遠朝追上來把她撂在地上打。

  梁遠朝看著女孩子落荒而逃的背影,掀了掀眼皮,還以為她有多大膽。

  夏天最多的就是蚊子,薄衿初坐在院子裡一個勁的噴花露水,氣味重的熏鼻,可是家裡沒空調,睡在屋裡根本受不了。

  直到太陽落山,夜幕暗沉,她才搬了椅子回屋。

  軟到凹陷的席夢思上,少女修長白皙的腿隨性的翹著,屋外萬家燈火,熱鬧得很。薄衿初不是個安靜的人,卻不喜熱鬧,她從小就在幻想,自己什麼時候才能住進前街的小區里,每天被轎車接送。

  薄遠是個包工頭,不是不會賺錢,就是愛賭,每次賺來的錢都在牌桌上送出去了,她媽也是,麻將成癮,一上班就頭暈,一上麻將桌就渾身舒坦。

  兩人雖然不著家,但對孩子又挺好,總是給她穿的比街坊鄰居家小孩好,給她吃大魚大肉,甚至在年初給她買了台電腦,那會兒薄衿初家是后街第一個安電腦的。

  薄衿初一抱怨,她媽就會說,「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吃的比他們好,穿的比他們好,要什麼有什麼,還成天嘰嘰歪歪。」

  她確實比周圍的小孩過的舒坦,零花錢也比他們多,過的比他們自由。

  但這些根本就不是父母賺的,全是別人那借的。

  薄衿初三歲那年,薄遠去了一次賭場,借了十萬現金一夜輸光,從此薄家過上了負債的生活。

  賭博就是一場深淵亂鬥,裡面都是一群不怕死的豺狼野獸,企圖靠歪門邪道發家致富。

  從薄衿初懂事開始,薄遠和舒心就教導她,天下永遠沒有免費的午餐,要知曉勞有所得。只是作為孩子第一任老師的他們並沒有以身作則。

  深夜十二點,薄衿初剛有睡意,被爭吵聲擾醒。

  「你要我說幾回,別去打牌,別去打!每次一定要輸完了才肯回家,趴在賭桌上,拉都拉不動。」

  男人指著女人叱罵:「你這女人就是這樣,我贏錢的時候剛剛好,輸了就這幅樣子,賭博本來就有輸有贏,哪可能每回都贏錢。」

  舒心也火了,「不賭會死是不是?」

  「我真是想不通了,早上六點去工地,晚上五點才回來,要我說回家倒頭就睡了,還會有心思出去打牌?」

  「太陽底下曬回來的錢,就是喜歡拿去白送給別人是不是?」

  ......

  薄遠嘭一捶桌子,「說夠了沒!別說的好像你從來不賭一樣,你又比我好多少。」

  舒心冷不防說了句:「輕點,別把女兒吵醒了。」

  薄衿初這十幾年裡,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個這樣的夜晚,她合上方才小心翼翼打開的房門,頂著三十度的天,把頭蒙進被子裡,死死的將一牆之外的聲音隔絕。

  第二天一早,她遲到了。

  梁遠朝是南城十三中的學生會會長,今天正好是他當值。

  路上,薄衿初一邊抬手看表,一邊狂踩自行車,今天是周一,她絕對不能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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