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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氣息均勻,「你是一個法學生,應該比我更了解。」

  荒草燒完,還有餘燼。飛灰焚盡,只剩下空白。

  「的確。」

  朱諾說,「至少現在我了解了。」

  路德維希:「這樣很好。」

  朱諾甚至能想像到他冷靜頷首的模樣。

  如同拼盡全力揮出一拳,擊碎了浮冰,自己也跌入深海。四面八方都是水壓,喘不過氣來。

  「路德維希。」

  她啞聲說,「別再指望——」

  倏然停歇,她急促地抽吸,像是溺水的人。

  「我知道。」

  路德維希接過話,「你不會再聯繫我了。」

  即便如此,他的話語中也不見任何情感波動,連發音也一蹴而就,沒有多餘語氣。

  砰然一聲猛震,話筒砸進號碼鍵旁邊的凹槽。

  出了電話亭,迎面而來是一團醺熱的霧浪。與其說是風,倒不如說是空氣在改變形狀,推擠體膚。

  朱諾回到宿舍。疲憊地蜷坐進地毯,她望定對面露西的床位。

  將紋有艾薇名字的手轉了個面,用另一隻手靈活摸煙,眼也不眨地點燃。

  菸嘴才進到口中,她急迫地猛吸一口。

  太久沒有真切將煙氣抽進肺葉,竟一時承受不住激辣的刺激。嘴唇緊緊並著,把一連串急咳壓退喉間。

  過了一會,終於慢慢適應。

  她歪倒在床腳,衣服也沒換。拿起手機,注視屏幕上來自菲恩的簡訊,停了一停,又放回原處。

  細火沿著煙紙燒上來,即將燙及手指的時候,在濾嘴邊緣熄滅。

  大腦放空,耳側嗡鳴。

  在某一個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瞬間,她睡著了。

  翌日清晨,菲尼克斯家出資籌建的環保宣傳館施工現場,一名建築工人從沙土堆里挖出了半截殘肢。

  鑑證人員很快到場,警戒線被拉了起來。不出半小時,日頭還未完全升起,殘存的肢體多數被找到,根據撕裂的缺口拼湊成形。

  與此同時,警方在乾涸的水泥桶底部發現一條領帶,黯灰色啞光布料,銀線針腳緊纏密匝,繡成一個名字——

  奧蘭菲恩.菲尼克斯。

  ...

  ...

  ☆、36.更新

  審訊室里,燈光刺冷,似乎有實質地撲落面容,激起細密的絲麻。

  菲恩仰著頭,頸線間凸出的血管青藍交錯,鼓跳著撐起白皙皮膚。

  他緊閉雙目,眼前頃刻蒙起一層紅霧,仿佛還有微毫燈光透過來,打出不均勻的色塊。

  頭稍稍往側面一偏,色塊也跟著左右漂搖。

  有人推門進來。

  菲恩聽見動靜,但是沒有睜眼。

  聲息的深度和頻率也穩固不變。

  「死者露西·霍恩,二十歲。生前遭受過極端暴虐的侵害與虐待,身體被拆解成五段,其中有兩段是在她還活著的時候切下來的。」

  很粗糙的喉音,不夠平整順滑,聽起來跟獼猴桃乾癟的褶皮一樣。

  對方用上了挖苦的腔調:「怎麼,你們兄弟會的人都喜歡這樣找樂子?」

  意有所指地結束一句指責,唐納德以警探慣有的目光審視菲恩。

  他有張漂亮臉孔,無疑能輕易引來異性側目。身型高大勻稱,寬肩窄腰,每一根線條都蘊滿力感,富有顯而易見的侵略性。

  自古以來,擅長耍花招誘騙女性的連環殺手,多半都是這樣的類型。

  然而那些人不一定會有這樣無害的眼睛——唐納德睨住那雙灰眸,一時之間無從鑑別,他溫順的氣質究竟來源於真實自我,抑或只不過是偽裝的假象。

  因為雙目緊閉,菲恩看不見他探究窺視的眼神。

  嘴唇不易察覺地顫動,涼氣抽進齒間,有點酸浮。

  「不是我。」菲恩低聲說。

  「據調查,你在和死者的室友約會。你就是這麼認識受害人的?嗯?」

  唐納德警官靠坐在桌台上,傾身近距離盯住他並闔的雙眼,案情文件捲成筒狀,漫不經心錘擊手心。

  他把文件展開,接著往下讀:「死者的室友名叫朱諾……皮爾斯。怎麼又是她?」

  聽到這個名字,菲恩倏然張開了眼。

  瞳仁原本只是霾雲般沉寂的灰色,滲入強光後奇異地顯得透明,像兩顆滾落大理石表面的玻璃珠,經由磨洗脫去稜角,潮潤而又堅硬。

  「不是我。」

  他的聲音懇切,看進對方的眼睛,「也跟她沒關係。」

  被手銬桎梏的雙腕頂在一起,掌心握了又松,裡面全是森冷的汗液。

  唐納德警官從喉管深處嗤笑出聲,將手中資料翻過一頁。

  「你也姓菲尼克斯。如果我沒記錯,你那個哥哥曾經被起訴過謀殺、虐待、非法□□和侮辱屍體。」

  他幾乎壓抑不住話中諷刺之意,「你家遺傳的基因里,是不是有點什麼毛病?」

  這一次,菲恩沒有否認。

  眼瞼失去提力,慢慢垂了下去。

  他在嘴裡悄然咬緊牙關,腮骨跟著突起一塊。

  「或許吧。」他說。

  然後無論唐納德如何侮辱咒罵、威脅引誘,他再沒吐露半個音節。

  篤篤兩聲脆響,警監在審訊室外敲了敲單向玻璃。

  唐納德啐了一口,從一言不發的菲恩身前經過,動作粗暴地破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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