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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無數條密集又堅韌的紅線,將他困在其中。

  原來那虛懷峰上冰封般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他真的並不是一人獨自熬過。

  原來那兇惡至極的天雷,當真是有人替他去攔、替他去扛。

  原來當真會有人甘願為他赴死,哪怕是對一道失去所有記憶、來渡紅塵劫的殘魂,也是關懷備至。

  原來他會愛上那魔人,竟是有著兩世積攢下來的緣分、千年攢下來的紅塵。

  程渺又哭又笑,狀若瘋癲。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與封霄陽身上那諸多的疑點,卻又已然來不及去挽回。

  是他,一步步將最愛自己的那個人推入了無底深淵,如今更是淪落到了魂魄盡散、屍骨無存的境地。

  程渺忽的好恨。

  他恨聞鶴才,恨李致典,恨魔界那位魔人……卻更恨自己。

  是他,親手要了他師兄的命。

  程渺忽的就不想活了。

  他四下一望,只見屍橫遍野,偌大一片戰場之中,竟是看不見一個活物。

  霜落早已不再發出劍鳴,被魔血泡的靈性皆失、徹底成了一把平常的寶劍。

  程渺如今,是徹底成了個孤家寡人。

  可他似乎也沒什麼去死的理由。

  他拄著一把失去了靈光的寶劍,一步一晃地行走在戰場之中,忽的想起了曾經李致典的那個謊言。

  以屍骨為引,收集著逸散在天地之間的所有魂魄碎片。

  如今他沒有那人的屍骨、更沒有那人的魂魄,只有腦中的無數記憶,以及那早已黯淡的道侶契約。

  可若是李致典能做成,他又有什麼做不成的呢?

  總歸他如今,只剩下這麼一個念想了。

  程渺出了戰場,一步一步,在這遼闊無邊的三界之中行走,每到一處,便要放出靈力仔細探查一番。

  仿佛是一場不顧一切的朝聖。

  他一路上記不清又殺了多少人,也不記得靈力耗空了多少次,不記得自己修行了多少禁術、不記得多少次生死攸關……

  可程渺終究還是活下來了。

  他走遍了三界每一個角落,探遍了三界每一個秘境,連冥河水都截倒流過十幾次。

  有人罵他瘋,他甘之如飴;有人罵他傻,他笑顏相對,仿佛真成了個瘋瘋傻傻的痴人,平日裡除了殺人便是殺人,百年下來,竟是比魔身上的殺氣都重。

  程渺不記得自己如何,卻怎麼都忘不了,自己將封霄陽那散落在三界的魂魄拼湊齊全時,是個少有的春日,水紅的桃花飄飄灑灑,正如許多年前虛懷宗上一般。

  可那時尚能活蹦亂跳的人,如今卻已成了一團散碎至極的魂魄。

  這樣散碎的魂魄,怕是奪舍也不能行的。

  他找齊了魂魄,卻並不知該讓封霄陽如何轉生,思緒在滿識海的血腥中轉了許久,才勉強從犄角旮旯里找出了個忘記了許久的人來。

  那個似乎與李致典有著私下聯繫的、搶了封霄陽魔尊之位的,現任魔尊。

  程渺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連魔界都不能入的程渺了——他隻身一人殺入魔界,邊走邊殺,一直到將魔界之中的魔人屠了多半,才從魔界極北一片冰原里,揪出了一條只有半條龍身的燭龍來。

  燭龍說,他叫蒼景曜,是這天下第一隻燭龍,有通天徹地、逆轉時間之能。

  還說,他與程渺和封霄陽都有著契約,若是契約一動,只怕二人生死難料。

  程渺不置可否,只小心翼翼揣著懷中那團散碎魂魄,學了一番那鬧海的哪吒,生生打斷了蒼景曜的半身骨頭、拗斷了燭龍的一根龍角,強行拖著氣息奄奄的燭龍,壓在它自己血染出的冰面上,強迫他去看那無數個平行位面中的所有未來與可能。

  燭龍被打的只余了一口氣,可到底是天下第一條燭龍,為了不讓自己從第一條燭龍變成最後一條燭龍,終是硬撐著那最後一口氣,在自己的血中,去看那一團魂魄碎片的無數可能。

  它看了許久,忽的長長一嘆,慢慢閉上了眼,艱難道:「你還是打死我吧。」

  程渺按著那團魂魄的姿勢依然溫柔,面色卻已然冷了下來:「什麼意思。」

  「這世上所有未至的可能與未來之中,都不會再有封霄陽的存在……你那師兄本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一個存在,從軀殼到魂魄都是由無數生靈拼湊來的。」蒼景曜掀起眼皮,看了眼程渺懷中那團當寶貝揣著的魂魄,「至於那團魂魄……你叫它什麼都好,就是不該叫它封霄陽……嗷!!」

  蒼景曜的另一根龍角到底還是沒保住。

  它疼的渾身抽搐,龍鬚都被自己生生咬斷了一條,仿若再也忍不住般的大聲叫喊起來:「你就算把我打死也沒用!除非你能去到一個這一切都還未發生的位面,然後去修改你們的命軌!」

  「可你做不到!做不到!!這三界自我誕生起便只出過一位神,從此便關閉了那成神的天梯,你永不可能成神,便也永遠改不了這既定的天命!」

  蒼景曜說完這些,本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了,卻沒想到程渺竟是慢慢鬆開了手,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不會是真想成神吧?這世間成神的路可是早斷了!」蒼景曜看著他那副神情,頓時覺得不妙,顧不得心疼自己斷了的兩根龍角,趕忙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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