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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沢裕忽然不打招呼地把他的風衣拽下來,團成團塞進衣櫃,又悶悶走開,盤腿把自己砸在床上。

  琴酒無奈道:「怎麼了?」

  涼意從眼底褪去,銀髮的男人從門邊跟過來。唐沢裕說:「我沒有事。忙你的去。」

  琴酒在身旁停住:「我也是。」

  「哦。」

  唐沢裕埋頭看地板,過了一會又無意識卷了縷他的頭髮。琴酒的餘光看他的手,先是食指拿銀髮繞圈,然後又開始編辮子,一下又一下。

  他又換了一種提問的句式。

  「之前,你去哪了?」

  「……去處理一些事。」琴酒斟酌著開口道。

  他對唐沢裕的情緒變化不明就裡,於是儘可能模糊詞藻,使回答語焉不詳。想不到唐沢裕不依不饒:「什麼事?」

  「……」

  「和黑道有關嗎?逃亡、復仇,還是有人背叛?」他追問,「或者局勢不安定,必須要清洗臥底?」

  唐沢裕仰臉瞪著他。琴酒的喉結滾了滾,兩人的姿勢一站一坐,這使他的目光裡帶了點居高臨下的意味。

  「如果我說是,你會怕嗎?」

  「這不是我怕不怕的問題!」唐沢裕忽地怒了。他猛然從床邊站起來,卻因為身高不夠,依然仰頭看他:

  「問題在於,你根本什麼都不肯說!」

  在他的視角看琴酒,男人的神色依舊平靜。他知道所有,也隱瞞一切,琴酒藏得太深,以至於唐沢裕很長一段時間看他都是不動聲色的。

  一個人時他在門口,手按在門把上又收回,因為外面的世界對他而言是陌生的,唐沢裕不敢出去。他花了很久才理清這一深藏在潛意識裡的畏懼:如果自己完全什麼都不記得,而醒時又沒有一個人在,那他會立刻花最大的精力將環境摸得熟透。事實上,琴酒第一次離開時,唐沢裕就是這麼做的。

  可偏偏現在有人陪了他一天……一天不止。

  近兩天的時間裡,他已經習慣了做什麼都有人在。因為自己什麼都不記得,又因為對方已經打點好一切,就享受著這份縱容與遷就,可這是不對的。

  被他遺忘的事不會因逃避而消失,只會轉移給另一個人,想到這裡唐沢裕就不願再安於現狀。

  可最大的問題是他——是琴酒。

  他始終在迴避核心的那個問題,從開始到現在,他問他手銬為什麼不肯摘,琴酒不答,所以唐沢裕不追問,但他難道能這樣閉耳塞聽一輩子嗎?何況琴酒是第二次這麼問。

  怒火將唐沢裕的頭腦沖刷得非常清醒,第一次是他主動抱上去,時間持續太久,他因尷尬而想要掙開,琴酒不放手,也俯在耳畔低低問:「怕嗎?」

  問句的賓語是什麼?

  他為什麼覺得我會怕,知道自己有什麼讓我畏怯的東西嗎?槍、彈藥;追殺、死亡。可他為什麼認為我會對這些卻步,憑什麼這樣揣測?

  無論再怎麼修飾動機,這就是他一個人的忖度,站在自我視角的主觀臆斷!

  唐沢裕看著他的臉,忽然又覺得委屈。

  可他為什麼要懼怕一隻拿槍的手,如果槍口向外,武器的唯一作用只會是保護他,頂到額頭上他才會考慮要不要跑。

  何況信紙上的字跡那麼寫:

  【……可能同居人看著凶,不過並沒有事。他不會害你,他是你的。】

  ……

  他是我的。

  句號讓這段話截然收止。後面並沒有加什麼,他是我的……男朋友?愛人?可信任的人?都沒有。不存在任何的名詞作為修飾語,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莫名讓人感覺到口吻中的篤定。

  這是唐沢裕起先試探的底氣嗎?他不知道,但他現在的的確確失望了。

  唐沢裕說著就覺得眼框發熱,喉嚨也被微微的熱流哽住。哪怕再多說一個字,已經沙啞的聲線都能將他的委屈泄露得一分都不剩,可他又不想在這時露怯。

  他猛地別過臉,一下子往床上坐回去,拿被子把自己裹在裡面,只露出背對著他。

  時間一下子過去很久。

  他慢慢聽見身後的響動,男人蹲下來,低聲道:「我的錯。」

  你哪有錯,錯在哪?

  唐沢裕根本不想理他,又往被子裡拱了拱。

  一陣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氣息探身過來,準確地扣住了他的手。唐沢裕想掙扎,卻根本拗不過他的力氣,右手被掰過去,一時間立刻更生氣了。

  他感到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溫柔而強硬——將一個鐵圈推到指根,隨後咔噠一聲。

  一個一直存在的重量一輕,一截金屬落到地上。

  唐沢裕過了一會才回過神。

  他從被子裡蹭出來,看了看地上滾落的手銬,接著又轉向琴酒。銀髮的男人垂著眼,低低地嗯了一聲。

  「明天。」

  他頓了頓,「處理好一些收尾後。」

  右腕的手銬已經解開,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銀戒,簡潔而流暢的款式。相比訂婚戒指,正式的婚戒往往會顯得更樸素,因為生活本身就是不需要那麼多裝點的。

  琴酒說:「帶你出去。」

  第188章 正義逆反(5)

  琴酒的動作一向迅速,答應的第二天下午,已經帶回了一張船體的結構圖。

  「這裡是主甲板。」

  他點在船頭,緊接著指尖依次往上,「客艙、公共區域、起居甲板,救生艇艙。駕駛室,羅經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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