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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然不知道那是誰。

  只接備註了姓名的來電,這一習慣,還是剛醒來的監控提示他的。

  具體的因果關係比較複雜,簡單來說就是:發現自己失憶的唐沢裕,看到眼前的監控屏幕以後,第一反應就是調取了監控室的影像,去查看之前的自己在做什麼。

  可監控卻顯示一切如常,直到幾秒前,唐沢裕都在按著手機,有條不紊地布控現場。唯一的問題是咳嗽得有點劇烈,沒有聲音的畫面中,有時他整個人都快要蜷縮下去,下半張臉埋在圍巾里,只看到因不適而擰緊的眉毛。

  緊接著下一秒唐沢裕抬起頭,眼神極迅速地茫然了一瞬,便立刻撲在屏幕上,調取了之前的記錄。

  無聲無息且毫無預兆,一切發生得宛如靈異故事。

  以至於在多次回放這段影像之後,唐沢裕很難遏制住那種自內而外的涼意。

  失憶醒來後,咳嗽的症狀卻悄然消失了,只有在劇烈運動和聞到煙味時,才會復發一陣。

  自己給通訊錄里的所有人備註的習慣,也是在那時發現的。

  他順著失憶前的動作打開屏幕,卻發現裡面的內容實在泛善可陳,唯一有個人特色的痕跡就是設置了未備註來電拒接。

  所以在走廊上遇到怪盜基德假扮的山崎,唐沢裕才會想到用這個去試探出他的全名。

  凝滯的思緒轉了個彎,瑣碎的表象匯聚成箭頭,逐漸指向了一個結論。

  ——他知道自己的失憶,並對此有所準備。

  可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時間節點。在怪盜基德的挑戰面前,甦醒在空無一人的監控室,四處懸崖高聳,稍有不慎就可能滿盤皆輸。

  失憶的降臨突如其來,或許唐沢裕早有預料,卻並不能阻止它的發生。

  假如我知道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刻會失憶,我會不對此做出準備嗎?

  就算退一萬步類比,出門溜的是一隻撒手沒的哈士奇,主人也不可能不給它掛上銘牌。

  那麼作為我——失憶前的我,真的會忽略掉失憶後的自己不記得住址這一細節嗎?

  我是不想回。

  還是不能回?

  在唐沢裕思考著這個問題時,通話里呼吸的頻率便同時在心裡迴響著。他這才訝異地發現每一處細節居然都如此鮮明,輕——重,重——輕,就是最細微的變化,也都如錄音回放那樣一清二楚。

  起初的呼吸並不穩定,可能是出於心情的驚訝,也可能源於擔心,在自己說完「您好」之後,突然短暫地停頓了一瞬。

  隨後呼吸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或許就是這一句話,讓他迅速確認了自己目前的狀況,於是彼此相對的沉默里,節奏才漸漸舒緩下來,聲音也越來越輕。

  這幾乎給了唐沢裕一種錯覺,就是他其實是怕自己驚擾到對面的,如同等一隻駐足於花朵之上的蝴蝶。

  在他慢慢想清楚這些之後,一個沒來由的念頭就這樣產生了,他覺得這樣的通話以前一定也發生過無數次,在分隔兩地、孤枕難眠的夜晚,說完了話,卻不想切斷聯絡,於是便就著彼此的呼吸入眠。

  可如今時移世易,唐沢裕已經無法在第一時間,就聽懂變化的頻率後面,代表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

  又是一個周日,米花市中心醫院的人流迎來高峰,往常清靜的住院部走廊上,都難得擠滿了人。

  病房裡不提供熱水,而是在走廊的中央配備了一個統一的水房。水流潺潺而下,壺口發出的聲音由沉悶轉向清脆。

  一個高馬尾的女生站在熱水龍頭前,專注地等待水滿的時刻。就在這時她右肩被人狠狠一撞,陡然間失去平衡!

  女生的腳底一個踉蹌,手腕一抖,眼看著壺中的水面也隨之飛揚起來,就在這時,身後的手扶住了她的後背。

  同時救場的人眼疾手快,一把穩住水壺,代價是濺起的水花潑飛而出,半圓的水弧翻著熱氣,一絲不差,全部澆在了那人的衣袖上。

  季節還是早春,所幸不像夏天那樣毫無遮掩,藏青色的毛衣吸飽了水,頓時被洇成深黑。厚厚的衣料雖然阻攔了絕大多數熱度,卻還是有一些熱水澆上手腕,白皙的皮膚轉瞬間紅了一片。

  他右手猛地抖了抖,卻仍然穩穩地沒有讓水壺落地。

  遠山和葉也顧不上尋找那個沒素質撞上自己的人,急道:「你被燙到了,趕緊去沖冷水!」

  穩住重心後的她立刻用雙手捧過熱水,轉身回頭,卻驀地一愣。

  身後的男人比她高出了半個頭,半長的黑髮末端散落在菸灰的格子圍巾中,淺亞麻色襯衫外套藏青色v領毛衣,很俊秀溫暖,卻也有點眼熟。

  唐沢裕溫和地笑了笑:「沒事就好。」

  這次回米花市中心醫院,他是來取自己前幾天住院的體檢報告的。爆炸案後的唐沢裕原因不明地昏睡了兩天,醒來的住院期間,醫生護士馬不停蹄地摁著他做了套全身體檢。

  報告的結果其實早已經下來了,只是他忙到今天,才想到要過來領。

  白大褂的醫生戴著藍色的醫用口罩,將他的報告單遞到桌前:「目前你的身體狀況很健康,白細胞數量偏少,不過在正常範圍以內。」

  他從袋子裡抽出影像報告,將核磁共振成像指給他看:「目前肺部還存在小塊陰影,但是沒有疾病特徵,只是正常的現象而已,不要放在心上。另外,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一定要記得少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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