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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方能確定他們不會報復嗎?」

  「潘元德,楊建章,戴海昌……哪個不是背後權勢滔天,想要悄無聲息讓一個人從世界上消失,恐怕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邵慈喃喃道,「最痛恨他們的時候,我甚至想過把那些人渣都殺了永絕後患,但我不能保證不留下任何痕跡。」

  他低聲說,「惡人可以無止境的作惡,但好人不能成為惡人,善良、慈悲、高尚,這些原本美好的品質,後來變成了扎向自己的一把利刃。」

  「那天到他家的時候,我本來是想要跟他告白,但知道那些事後,我不敢再對他表明心意。」

  「我怕他對這種事感到恐懼、對同性的親近感到恐懼,後來就一直以朋友的身份跟他相處。」

  「傅采不讓我跟潘元德那幾個人接觸,他怕我也遇到那樣的事,但是我想找到他們犯罪的證據,私下裡跟他們見過裡面——不過當所有罪惡真相都浮出水面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傅采已經死了。

  「我知道戴海昌和韓旭姚去年性侵過未成年女孩,也知道潘元德吸毒,楊建章在十一月的時候酒後跟人起衝突,把對方打成了重傷,這些行為的犯罪程度,遠比猥褻罪要重的多。」

  「我最開始的打算是,如果這些你們調查不到這些,我會主動把相關證據送到警方的手裡,無論如何都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不過邵慈沒有想到,林載川不僅調查到了那幾個人犯罪的事實,還把被他偷梁換柱的真相一併扭轉了過來,徹徹底底水落石出。

  所以,這才是這起性侵案的所有實情。

  傅采,一個不能再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人,那個極其善良、溫和、樂觀的男生,在旁人的轉述中都顯得無比鮮活的人,是真正的受害者。

  林載川微微輸出一口氣,心頭說不出的壓抑、沉重,他在市局辦案十多年,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比看到一顆流星墜落更加讓人遺憾的,是夜空本來可以留下那顆閃爍的星星。

  「我曾經問過阿采,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會不會在片場救下潘元德的女兒、不到她的家裡去,不跟潘元德在那種情況下見面……或許後來的事都不會發生。」

  邵慈像是覺得有些荒唐笑了一聲,低頭狼狽地擦了下眼淚,哽咽著說:「他說會。」

  就算時間倒流,傅采還是願意從廣告牌下救下那個女孩。至少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這麼多年,我努力地把自己變成他的樣子,用他的性格跟人相處,想要變成跟他一樣溫和、善良的人。」

  邵慈自嘲般一笑,「可還是……連十分之一都做不到。」

  林載川望著他,輕聲說:「邵慈,你已經為他做了很多。」

  邵慈道:「……我什麼都沒有做到,至少在他生前沒能改變什麼。」

  「那些人強迫阿采跟他們發生關係,仍然覺得不夠,後來更加變本加厲。」

  「戴海昌加入之後,他們開始強迫傅采拍攝電影,通過投資的方式幫助他們洗錢。」

  「將他無比熱愛的、敬仰的事業,變成那些人犯罪的工具。」

  邵慈深吸一口氣,話音沉重的好像只能壓在嗓子裡,他啞聲道:「我不知道傅采那段時間,會有多痛苦、多絕望。」

  這麼多年來,邵慈從來不敢想,不敢共情、不敢代入,只是稍微在腦海中思量,就感受到鋪天蓋地的、難以喘息的絕望。

  所以得知傅采死訊的那一刻,他好像變成了兩個分裂的人,一邊窮極痛苦、撕心裂肺,一邊又替傅采感到解脫。

  ……這個人間,配不上他。

  這些事市局基本上都知道了,唯一不太清楚的一點……林載川問:「傅采的死因,你認為是意外事故嗎。」

  傅采死在四年前一個雨天,道路積水濕滑,汽車輪胎失控高速撞向路邊——確確實實是一場意外嗎?

  林載川有些懷疑傅采的死可能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但時間過去太久,那起案子的人證、物證現在都泯滅了,林載川只能從知情人的口中詢問,傅采是否真的是意外身亡。

  這麼多年過去,邵慈已經可以平靜接受傅采的死亡,聽到林載川的話,蹙眉思索道:「不是意外的話,您的意思是,有人要殺人滅口嗎?」

  「我不清楚傅采的手裡有沒有那些人犯罪的證據,或許他知道什麼。」邵慈說,「但是三年時間,那些人如果想殺他,早就動手了,沒有必要等到那個時候。車輛在事後也檢查過,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可能阿采也厭惡了這樣暗無天日的生活吧,」邵慈長長吸一口氣,聲音顫抖道,「死對他來說,應該是一種解脫,他終於不用再承受那些骯髒的惡意、可以自由了。」

  林載川微微覺得有些怪異,但是沒有說什麼。

  傅採去世的非常突然,以邵慈對他的在意,不可能不徹查到底。

  除非他潛意識裡已經認定了傅采的死因。

  ——他寧願相信傅采死於一場天災意外,也不想他被人謀害至死。

  現在已經將近十二點了,外面夜空一片漆黑,而房間裡的燈光雪白大亮,看起來格外耀眼。

  邵慈的目光落在地面上晃動的一絲光線上,沉靜了許久,忽然輕聲道:「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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