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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市局,林載川直接去了審訊室,而信宿去跟何方見了一面。

  這段時間何方一直在市局由專人看守——他沒有任何一個法律意義上的監護人,與其說是拘留,把他放在市局裡更像是一種收留和保護。

  刑警們本來非常痛恨這個冷血無情的小殺人犯,但隨著真相一層一層浮出水面,了解到這個孩子可能經歷過什麼,對他的憐憫就逐漸大於痛恨了。

  能在那種地獄一樣的地方活下來,簡直是一場生不如死的磨難。

  不過這種情緒的變化完全不會影響信宿,他永遠像一個無動於衷的旁觀者,帶著某種置身事外的冷靜與冷漠。

  信宿推開門。

  何方的手裡拿著一本小學教材,低著頭跟著書本上的標註認字,一個刑警坐在他的旁邊,教他上面的拼音怎麼讀。

  見到信宿不請自來,那刑警有點意外:「信宿,你怎麼來了?」

  信宿則非常溫和無害地一笑:「偵查工作有了好消息,就想過來告訴他。」

  「………」那刑警被信宿笑的心裡一陣發毛,起身道:「那你在這兒陪他一會兒吧,我出去抽根煙。」

  信宿一點頭,很不見外地在何方身邊坐了下來,雙腿交疊。

  何方下意識吞了吞唾沫。

  畢竟兩個人上次見面,信宿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是「你殺了你自己」,這句話簡直是像一把最尖銳刻薄的利刃,在他的心臟上毫不留情地、重而又重地捅了一刀。

  但在那次崩潰痛哭之後,何方竟然感覺好像有一絲活過來了,心臟好像能夠重新感受到跳動的疼痛,不再是死一般的麻木。

  信宿開口道:「應該還沒有人告訴你這個消息吧。」

  「那個組織的所有成員,共計三十四人,包括犯罪主要分子在內,今天上午全部被警方抓獲。」

  「我們還從地下室里救出了二十多個跟你一樣的孩子,現在都安置在市局,唔,目前上面還沒確定好最後會怎麼處置你們。」

  何方有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市公安局真的能把那麼可怕而龐大的組織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一網打盡。

  信宿指尖在膝蓋上輕輕點了點,「所以想好以後要怎麼一個人生活下去了嗎?」

  何方:「………」

  他好像潛意識迴避這個問題,避開他的視線沒有回答。

  「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找一個完全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重新開始,若無其事地重啟一段人生——」

  信宿頓了頓,又輕聲道:「還是說,每天活在對過去的痛苦與悔恨中,最後承受不住內心強烈的負罪感,選擇以死謝罪?」

  何方好像被整個世界都孤立、遺忘的小怪物,長期活在被人控制、失去自我的環境下,讓他一個人回到社會,下場當然不會太好。

  一個提線的木偶是不會自己走路的,剪斷他們身上的那些絲線,木偶就會摔倒,肢體七零八落地散在原地。

  何方畢竟還太小了,自己的三觀在沒有形成的時候就遭到粉碎性的重塑,外力強行在他身上刻下的烙印驚心動魄、深入骨髓,這輩子都不可能被撫平。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何方雙眼發紅,沉默許久,終於低頭哽咽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要怎麼回到社會,不知道要怎麼「正常生活」,甚至不知道怎麼熬過下一次太陽的升起。

  陽光照耀下來,他手上的鮮血無處遁形。

  何方心想:他大概會像這個警察說的那樣,在某一天死於無法釋懷的愧疚和自我折磨,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市局沒有權利拘留你太久,這起案子的偵查階段基本上已經結束了,我們隊長應該很快就會讓你離開,回到正常社會環境裡去。」

  「以後你的死活就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何方:「………」

  「但如果真的想贖罪,就讓你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多創造一點有用的價值,一味的自我譴責沒有任何意義,愧疚是最廉價的懺悔。」

  信宿兩根手指遞給他一張名片,「這是我的電話。」

  頓了頓,他又道:「如果以後感覺哪一天堅持不下去,可以打電話給我。」

  看到那張名片上的燙金號碼,何方的眼神輕微動了動。

  在某一個瞬間,他竟然從這個精緻冷漠的男人身上感覺到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微弱善意。

  並不是那種居高臨下的同情與憐憫,而更像是……

  物傷其類。

  信宿沒有久留,何方收下名片他就離開了房間。

  他一個人走到寂靜的停車場,打了一個電話。

  對面聲音聽起來有些詫異:「餵?怎麼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又在市局加班?」

  信宿意味不明道:「……市局這段時間熱鬧的很,今天上午找到了那些被長期囚禁的孩子,交流起來相當困難,一個比一個封閉,就算送到政府收容矯正機構,這些孩子未來也很難融入社會。」

  對面沉默一秒:「所以你的意思是?」

  「儘快聯繫幾個能長時間合作的心理醫生。」

  「我需要一些現金,最好都是整數以下的,還有北郊那邊的別墅幫我收拾出來兩套。」

  對面很快反應過來什麼:「你這是打算開兒童福利醫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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