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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還能招來穆庭霜摸摸爪子換換眼神,眼下問誰去?

  更要命的是,穆涵施施然問李郁蕭:「陛下以為呢。」

  陛下以為,陛下不知道啊!設想一番,廣微如此建言,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會作何反應?是了,這時候心虛膽怯,有話不敢說,那才真真是施行詭計的人心懷忐忑。

  李郁蕭眼睛掩著十成十的欣喜和希冀:「仲父,天象如此,可否赦阿荼出來?」

  他面上無知無覺,仿佛叫這合心意的天象砸個正著,袖子裡掌心緊攥,沒有,沒有那人的爪子可抓,只能自己抓自己。穆涵,能答應麼?

  多半……不能,李郁蕭猜測。

  點頭允太后上翠微台,穆涵想來已經是捏著鼻子,不可能一退再退。

  果然穆涵冷冷道:「星宿不利?無妨。既有太后祭月,想必能安撫眾位星官,自然可逢凶化吉。」說罷沖廣微淡聲道,「真人修仙問道罷了,還有心過問這等俗務。」

  廣微不卑不亢插著手:「說起卜卦占星等俗務,貧道還占得一事。八月大陰,北方虛日鼠凶,不巧令郎正屬子鼠,又在北方,相爺,大凶啊。」

  啊,哎呦這話,太兇了太兇了。李郁蕭簡直看見穆涵印堂發黑臉色發綠,整個人都要冒煙。那可不,廣微全乎些的稱呼是純陽正一守明通玄廣微散人,是聖旨御封又告過天地的鴻都觀觀主,地位類比國師,本來就是半個仙官,天象這項上哪有比他權威的人,今天他能說穆涵,你兒子大凶哦,明天就也能說,後天還能說,天天年年都能說。

  他自己說還罷了,偏偏四境之內他在天師道修士當中一呼百應,長此以往,你穆涵的好兒子不凶都要凶,口耳相傳的,遲早落一個不祥的名聲。而只看穆涵是怎樣放任李郁蕭給穆廣霖印功勳簿,即可知,穆廣霖的名聲絕對是穆涵的死穴。

  階下穆涵森然道:「真人所言極是,既然北方不利,真人的鴻都觀觀主年底到任,卸任後切記,萬勿北行啊。」

  「不勞相爺掛心。」廣微略抬袖子隨意答道。

  殿中氣氛幾乎凝滯,一向一條褲子的丞相府與鴻都觀分庭抗禮?大家都不很明白這是什麼狀況。

  穆涵冷然喚一聲:「太常卿。」太常卿顫顫巍巍躬身稱下官在,穆涵道,「既然星象是真人卜得,自然要好好上心。著令大典星率諸靈台侍詔連夜仰測,看看星象是否不利。」

  李郁蕭一聽,行吧,說是「上心」,實則是要太常卿去驗證,三驗兩不驗的,阿荼就出不來。

  阿荼出不出來可以再議,他原本性子急躁,關一關也好,甚至他呆在思過苑或許更安全,但是,眼下李郁蕭要攔一攔廣微,可別再戳穆涵的眼窩子,老虎屁股摸個沒完可還行。

  「真人,」李郁蕭道,「月前朕吩咐你供的九十九卷《妙法蓮華經》,可使人供畢?」

  廣微看去有些錯愕,但是又不能反駁聖上,因只答不曾,李郁蕭肅起臉:「怎麼還沒供完呢?」肯定供不完啊,因為壓根兒沒這事,「朕的旨意不要緊著辦,倒有閒暇去觀星。」

  「貧道知罪,請陛下責罰。」廣微知機,知道這是給他找台階,利落請罪。

  李郁蕭繃著臉:「既然知罪,還不快去辦。」

  「諾。」廣微領命,背對著穆涵沖李郁蕭感激一笑,搖著袖子離去。

  殿中此時,與外頭鬱熱的天截然相反,冷得要結出冰碴,一片冷凝里,穆涵向李郁蕭笑道:「天下非有公是也,而各是其所是,陛下能規勸,實在英明啊。」

  李郁蕭硬著頭皮:「仲父教導得好。」穆涵笑一笑,未置可否。天哪,天哪,李郁蕭如坐針氈,穆涵臉上陰得要吃人啦,可怕好可怕。那誰,看裴夫人的病,那不是你動的手腳?要看這麼久麼?幹啥呢磨磨蹭蹭還不回來。

  就這樣捱一刻,又一刻,終於殿外內侍來報,說穆常侍並太醫令來復命,李郁蕭趕緊叫進。

  岑田己還是那副抖啊抖隨時要散架的樣子,說今日地氣涵沉,暑氣下移,偏祭月廬又是素白皮縑所制,縑布結實耐用,唯獨不很通透,帳子裡的熱氣散不出去,因此宣義侯夫人才叫邪熱侵體,致使三竅蔽塞,昏迷不醒。

  又說一通,李郁蕭舒一口氣:「總算沒有大礙,庭霜可安心了。」

  穆涵插一句:「老臣也安心。」

  哦,呵呵,您老哪有不安心的樣子哦。李郁蕭又叮囑岑田己好生看護,不要吝惜良藥云云,岑田己稱諾出去。

  卻見還沒完,穆庭霜兩步轉到穆涵的坐席旁,衣袍一展直直跪到地上,傾身與穆涵說得什麼,面上嚴肅無比,李郁蕭在上頭聽不見,少不得抓心撓肝,霜啊說啥呢霜?

  然後他就看見,穆涵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比方才還要難看,方才是發綠現在是泛黑,如同新鮮的黃瓜瓤醃進醬罈子,如今可好,寒來暑往這壇醬黃瓜已經制好,穆涵的臉上發出醬料浸進皮肉一樣的陰沉顏色。

  再然後,穆涵回穆庭霜幾句,仍舊黑著臉,幾句說完迅速站起身道:「祭月禮成,老臣先請告退。」

  竟是也不顧什麼時辰什麼規矩,李郁蕭未及阻止,直愣愣看著這老頭拂袖而去。裝得,慌忙使黃藥子去留人:「去看看仲父,卻是因何起這樣大的氣性?可是生朕的氣呢?」

  「陛下,」穆庭霜遙遙一拜,「偶有庶務,家父不得不抽身安置一二,陛下不必驚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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