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是臣錯了,」少一刻,李郁蕭聽見近旁上方傳來穆庭霜沉甸甸的聲音,「是臣想得岔來,不提,有損陛下威嚴此一類俱不必提,只說陛下的心意。」

  李郁蕭聽見從前朝思暮想的聲音向他說:「是我負你。」

  除去事後緊接著談過兩回,這是兩人各自冷靜下來之後首度談及修慈寺,時過境遷,是添得一分旁觀者的清明麼?還是旁的什麼原因,李郁蕭心想,他竟然說是他錯了。

  可是他如今知道錯,又能怎麼樣呢。李郁蕭告訴自己,不能怎麼樣。

  「穆卿又要請罪麼。」

  「不是請罪,」穆庭霜聲音低低的,似有百轉千回心事,「是謝恩,謝陛下此情如一,謝陛下心志堅定,謝陛下不循慣例,謝陛下不屑綱常,最終破得修慈寺一局,沒如太后的意。否則……」

  真當是百聞不如一見,前兩日見過帝妃相攜,今日更催心,又見得陛下與旁人一處滾在榻上。穆庭霜只覺每一處經脈都火燒似的叫囂,叫囂著叫他將那個人拖開,最好一劍斬了,再將陛下……將陛下……

  閉一閉眼,他道:「否則臣生不如死。」

  一席話說完,殿中寂寂無聲,少一刻陛下開口,也沒說不用謝啊穆卿,也沒說那你怎麼謝朕啊穆卿,只說:「太后如今已經歇下心思,你不必生不如死,好好活著便了。」

  陛下仍是側著臉閉著眼睛,穆庭霜眯眼,作得小心翼翼語氣:「陛下,臣一生少有如此剖白,心裡實在沒著落,陛下既不願看臣一眼,那麼,」他手慢慢滑進被中,「手可借臣一刻麼?不必交握,只挨著便好。」

  話音落時,他的手已經擱在被子裡李郁蕭手旁邊,果然沒試圖握上一握蹭上一蹭,只老實呆著。

  他這樣子,未免低聲下氣,可李郁蕭不許自己放任,手縮開一寸開口想讓他直接下去。「陛下,臣有一事,」他卻搶先截口說起旁的,「臣不是為穆廣霖說話,只是觀陛下行事,成事不說,既往不咎,很具明君胸懷,此番卻為何誓與穆廣霖不死不休?」

  他這是說起正事,李郁蕭睜開眼:「你想問什麼。」

  「臣是想問,」穆庭霜沉下十分的耐心,不談風月談起旁的,「岑田己從前苟為我父效力,陛下不記其過引為援護,為何不給穆廣霖也留一分餘地?畢竟羅笙在手,或仍可離間他與我父,陛下沒想過將他收為己用麼?」

  不行,李郁蕭從沒想過將穆廣霖拉到己方陣營。大事上說,這個人,在北境軍主帥的位置上無故離營,這事穆庭霜一五一十說過,身為主帥擅離職守,還一直無甚功績,可見不能堪大任;小情上說,這個人要不聽從父命老老實實娶家世相當的女子,總不該沒辦法負責就招惹別人小姑娘,始亂終棄,不負責任。

  說完這些,李郁蕭告訴穆庭霜:「管寧不賞片金,伯夷叔齊不食周粟,道不同者不相為謀。縱然這些都不論,他為報一二私情意圖陷朕於窘境,就不說旁的,就說你父,你父見朕尚保有十分恭敬,他竟然如此?」含著一些嘲諷,「又因朕搭合而不能慎終如始,最終陷入不忠不孝的境地,讓你父親面上也無光。這種人你說說看,收來是給朕效力還是給朕添亂。」

  留在穆涵那邊兒吧,老鼠屎不能壞咱們這鍋粥啊。

  一旁穆庭霜聽完,心底慰然一嘆,倒是有識人之明,面上則問:「陛下甄選人材自有見地,卻為何信重同是門閥出身的韓琰呢?」

  「韓琰?」李郁蕭不明所以,「他有異動?不應當。」

  穆庭霜一噎,頗有些吃味:「陛下很信任他。」

  「嗯,」李郁蕭也沒否認,「起初並沒有很信,也是相看許久。後來才確認他並無怨憤之心,畢竟是蒙冤被發落去餵馬麼。如今就更加牢靠,長信宮在外頭建寺廟,缺個檢點建材磚石的人手,恰巧韓琰母親家裡是做磚土石金買賣,朕遂使他舅舅悄悄在太后手底下聽職,因此一家人是綁在朕這駕船上的。」

  還有這一手,這是穆庭霜不知道的。沒有,沒有絲毫詢問過他或者向他請教,他忍著酸澀安慰自己,總是好事,小皇帝做事越來越有章法。

  君臣兩個又說幾人,說過汝文弼又說裴玄等等,各人可信的底在哪,以何制衡云云,儘是些御臣待下之道,果真是沒再談一個字的兒女情長。

  末了穆庭霜道:「明日大朝會,臣還有一言。」李郁蕭問他什麼,他將并州在荊睢和穆涵之間的藥引子悉數講一講。

  李郁蕭越聽越精神,撐起身:「哦!朕說呢,怎麼那麼輕易挑得他給穆廣霖吃下馬威,原來還有這個前情,」他看向穆庭霜,「你又是不早說,真是。」

  不過沒什麼責怪意思:「也不遲,也不遲,這樣麼,朕要好好想想。」

  他兀自思索,沒留神起身的功夫半邊錦被滑下去一半兒,一邊紅顆將遮未露,煽情極了。穆庭霜閃著眼睛看一刻,直接上手把人按回枕上,一床錦被給嚴嚴實實踅好,嘴上念道:「陛下也不怕著涼。」

  陛下未肯接他這份照拂,不肯乖順一刻,嘴上刺道:「你又藏著掖著。」狗改不了……不是,呸。

  穆庭霜眉眼彎起來:「那臣向陛下請罪。」

  被他這般帶笑看,李郁蕭無端不自在,繼續挑刺:「又是請罪,你這次又如何謝罪呢。」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