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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郁蕭瞅他:「尚書台替朕保管以往的詔書,愛卿是說朕的詔書寫得粗鄙麼?」

  !「臣不敢,臣不敢……」

  說著開始支吾,而李郁蕭最煩這些個臣子有話不直說,為什麼攔著不讓看尚書令的辦公室?他撇下蘭台令喝令不許跟著,自己抬腳就走。

  穿過一道廊廡,磚石草木開始變得荒涼,黃藥子要使人前去通報,叫李郁蕭攔住。一步一步往前走,景象破敗,最後到一座窄小的宮門前,李郁蕭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宮裡竟然還有這麼簡陋的地方?

  恰此時,幾人頭頂闕樓欄杆的朱漆恰好剝落一片,正正砸在裴玄腦袋上。

  他砸得發懵,袖子也不搖了孔雀尾巴也不翹了,錯愕道:「……這地方真能住人?」

  黃藥子指揮內侍為裴學士整理儀容,李郁蕭看著他額頭紅紅白白的印子想笑。又笑不出來。嘆口氣道:「能,這裡住的不是旁人,正是與裴卿同朝為官之人。」

  他率先進去,裡頭的庭院雖然整潔,然而窗欞門扉的雕木腐朽破敗,陳設也無金銀玉器,光禿禿的行廊和影壁,就連一道門的座屏都不是宮中常見的絲繡,像是竹子編的,看上起很像李郁蕭小時候家裡的涼蓆。

  李郁蕭還行,穆庭霜略提過沈決從前手底下的人清苦,李郁蕭多少有些心理準備,裴玄就不行了,也顧不上額上的劃痕,四處張望說不出話。

  遠遠兒聽見院中有人,一道聲音氣鼓鼓:「汝老哥年秩漲到兩百,怎還如此賴帳!說定的一局三錢呢?」

  另一道聲音施施然:「這局棋開局我優,中段我一路殺伐,尾局我一著不慎叫你鑽空子,整盤棋怎麼說我也算贏得三之其二,為何要予你三錢?」

  ……一道座屏之隔,李郁蕭和裴玄面面相覷。李郁蕭是沒見過這麼賴皮的朝臣,數學誰教的,教挺好下次不許教了,裴玄是沒見過這麼窮酸的同僚,一年只兩百?他家裡母親月末走帳,銀錢都是幾百貫碼在漆盤裡,一盤一盤往外端,怎麼……怎麼朝中還有同僚為著幾枚錢爭得臉紅脖子粗?

  李郁蕭此時給一個眼色,裴玄知機,率先繞過座屏:「爾等在做什麼?尚書台不辦差,大白天就開始賭棋?」

  院中一靜,先前耍賴皮的汝老哥道:「你是何人?」

  裴玄先是腦袋無辜遭殃,而後見到不熟悉的場景,而人見到自己無法理解的事,總是無端心裡慌亂,他粗聲粗氣道:「我乃辟雍宮學士裴玄。」

  這名字洛邑誰人不知,就算他的名沒聽過,他爺爺的名也肯定聽過。

  可汝老哥聽起來一點沒慌:「見過裴學士。敢問裴學士,辟雍宮的學士們平日不耍棋戲麼?」

  裴玄一時沒答,他又問:「辟雍宮是能面聖的地方,等閒賞賜盈門,想必出手大方。下官再問裴學士,辟雍宮一局棋彩頭幾何?」

  屏風外李郁蕭也很想知道,他想起穆庭霜曾評價裴玄「性子跳脫」,如今看來,尚書台這個汝老哥只有更跳。只聽裴玄報一個數,汝老哥三說兩不說,稀里糊塗把裴玄騙上棋案。

  然後不由分說開始教裴玄做人,接連贏三把,又要按照裴玄說的「辟雍宮慣例」收彩頭,這還沒完,尚書台幾個人聯手,話里話外把裴玄擠兌得,褲子都找不著了。李郁蕭嘆為觀止,跳跳虎坐飛機跳上天啊,他清清嗓子從屏風後頭現身。

  與裴玄分坐棋案兩側的男子四十上下,形骸不羈,連冠都沒戴,發上只一根木簪,坐也不是規規矩矩的坐姿,而是一隻腿曲起踩在石凳邊兒上,李郁蕭心裡樂呵,這個坐姿真是新鮮,好像孫猴子,黃渤老師演的那個。

  這隻「孫猴子」瞧見李郁蕭,活像被如來佛祖揪住猴尾巴,愣住沒吭氣,李郁蕭要笑出聲:「汝卿挺能說會道?」

  裴玄再沒有在棲蘭殿神氣活現的影子,萎靡不振地道一聲陛下,院中其餘幾名朝臣連忙拜倒在地,「汝老哥」才如夢初醒,拜道:「臣汝文弼拜見陛下。」

  李郁蕭叫起,行至棋案前看一看,嘖嘖兩聲,忽然興致勃勃道:「朕與汝卿下一局?」

  他這樣躊躇滿志勝券在握,一副朕贏定了的架勢,汝文弼只得稱諾,裴玄也精神一振,想著總算能殺一殺尚書台諸人的氣焰。

  接著就發現,陛下,您是哪裡來的底氣,裴玄納悶,穆庭霜教過陛下下棋麼?穆庭霜棋藝卓絕,怎麼沒抽空教教?

  這頭汝文弼也是瑟瑟,他很快發現陛下的棋藝跟聲勢不成正比,可他再不羈,他面対天子還是要羈一羈的,因此陛下棋藝再差他也不敢贏得太乾脆,只好陪著苟。

  兩刻鐘下來,汝文弼的腦門子也不亮了,腿也不蹺了,無精打采趴窩似的,最後終於挨不下去,抻著腦袋試探地問:「陛下……陛下棋藝高超,臣認輸行麼?」

  李郁蕭一揮袖子:「好。只是,」他沖汝文弼攤開掌心,「棲蘭殿的彩頭比辟雍宮更貴,汝卿,拿來吧。」

  汝文弼嚇得一哆嗦,立即改口:「陛下縱然棋藝高超,臣也不差,如此下去勝負未分,不如和棋。」

  李郁蕭很好奇:「汝卿如此想要彩頭,到底要花在哪些地方?」

  汝文弼也看出來,陛下沒責怪他的意思,人也不嚴肅,因恢復幾分不修邊幅的神貌,懨懨地往四周一指:「回稟陛下,臣想修窗子,想買新墨,還想多支幾卷絲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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