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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又過幾日,李郁蕭和李荼從辟雍宮出來,因明日是晦日,依例太學要歇一天,兄弟兩個在這項上爭辯起來。

  李荼念念有詞:「晦日望清波,相與期泛舟。自古晦日就是休沐的日子,太學的師傅們也要休息,做弟子的不可打攪。」

  李郁蕭不同意,他剛說今日有些疑問沒解完,明日要請譚祭酒到棲蘭殿講解呢,因胡攪道:「正月三十初晦節,宮中還要舉宮作初晦宴,譚師是朝臣,譚師要不要去?朕不就見著他了麼。」

  「皇兄強詞奪理!」李荼據理力爭,「初晦與三月三上巳日、九月九重陽節並稱祓禊三節,怎是尋常晦日可比的呢!」

  「你也知道祓禊,」李郁蕭敲他腦殼,「你先前說泛舟,不正是祓禊禮之一?」

  李荼不服,偏要說晦日見師長是不敬,應當居家休憩。

  其實這也確實沒有定論,晦日朝廷規矩是官員休沐,可是究竟是該閉門謝客還是該宴飲悠遊,並沒有詳細的規定。不僅是晦日,很多旁的節日也如此。須知本朝之前,群雄割據禮樂崩壞,各個國家禮儀習俗歷經長達數百年的分崩離析,各自發展,本朝李家老祖宗雖說疆土上統一四境,但是文化風尚總不是一日兩日就能統一的,帝傳三世來到李郁蕭,很多節禮仍然眾說紛紜,各過各的。

  車能同軌書能同文,甚至量同衡、幣同形,這些都好說,可以依靠國家的強大生產力碾壓私人,唯獨「行同倫」。習俗不依借外物,不依託於生產力,很難快速改變,往往需要一代人甚至幾代人的致力。

  李荼還在那裡說個不停,今春多晴日,因此出行多御馬,今日兄弟倆出來辟雍宮就是騎馬,此時騎到馬背上啟程,李荼還在那裡嘴巴閉不上。李郁蕭居然不太說得過。因他不得不分心,他騎術比李荼差得遠,要不是他交給韓琰的馬鐙馬鞍圖樣叫將作監製出來幾副,他還真不敢騎快馬,因此總要分心按韁。

  你個崽子,李郁蕭忿兒忿兒地,心說你個小兔崽子,仔細騎著馬說話冷風灌進肚子裡,看把你能的。遲早把譚師和其他講經博士都給召集到一塊兒,跟你好好辯一辯。不僅太學的博士,甚至民間,各地書院的那些禮學大拿,遲早都給叫到洛邑——等等,將民間儒士都網羅進太學麼?

  有什麼東西在李郁蕭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正想抓住這點靈光,忽然正嘚啵嘚不停的李荼猛地閉嘴,同時韁繩一勒。

  ?李郁蕭跟著停下來,此時御駕一行已經行進南台,抵達太倉、武庫、將作監附近,李郁蕭循著李荼要冒火的目光看過去,原來是宮門處候著的車馬,的旁邊,站著一人,青衫款款,是穆庭霜。

  李荼憋著氣哼一聲:「穆常侍朝中難道整日無事吃空餉?閒工夫倒多。」

  李郁蕭心想穆庭霜來這裡做什麼,這人已經很有幾日沒進宮,太學也不見陪著,今天堵在這裡是幹嘛?

  他心中有疑因此一時沒顧上答,倒是穆庭霜不溫不火地開口:「見過殿下,殿下千歲。回殿下,臣領給事中戴高山冠,職責正是伴駕陪讀,這才是對得起臣的俸秩。」

  李荼仍沒個好臉色:「侍讀,說得好聽,方才講經穆常侍不來,如今散學來了?」

  「回殿下,」穆庭霜慢吞吞地,「太學乃天子及王孫世子治學之所,臣退而候在外,此乃禮儀。」

  禮儀,李郁蕭和李荼爭論的晦日休沐也是禮儀,一連兩個人揪著禮儀說不好,李荼火冒三丈:「大膽,你領朝廷俸秩便如此為官?對本王不敬!」

  「殿下,」穆庭霜嘴角掀起來笑道,「敢問殿下,臣的俸秩是殿下所發麼?」

  「你!」方才李郁蕭說不過李荼,如今李荼遭逢對手,叫穆庭霜三兩句話說個臉紅脖子粗,他轉臉看李郁蕭,卻看樣子料也不會替他主持公道!遂率先韁繩一抖,「有些人足令厭煩!宣韓少丞陪本王跑馬!」

  足令人厭煩的一人,施施然在他馬屁股後頭溫文道:「恭送殿下。」

  跟著李荼的一遛伴讀和內侍趕著向李郁蕭請罪,李郁蕭揮揮手叫他們跟上,轉過頭道:「何故一定要挑著他的肺管子戳?阿荼就這脾氣。」

  當著御前和太學一干內侍宮人,穆庭霜衝著馬背上堂而皇之地道:「陛下也未阻止臣啊。」李郁蕭端坐馬上,瞧見他嘴角一點笑影兒若隱若現,又聽他道,「陛下豈不聞恃寵然後生驕,臣之所以敢對汝南王不敬,那也是臣有所倚仗的緣故,那麼臣的不敬,又是誰的過錯呢?」

  李郁蕭面上一片空白,脫口而出:「你要恃寵生驕?」

  誰……誰的寵?什麼寵?誰寵你?李郁蕭險些以為自己又穿越到什麼平行時空,奇也怪哉,這人不是一直不肯承認他們倆之間有任何事嗎?沒有事,哪來的寵?

  他心中納罕,周遭內侍更不必說,一個個哪見過這場面,雖說陛下那點心思近侍們多少議論過,可是?誰敢拿到明面上說?誰多長几個腦袋?且陛下就罷了,離經叛道一些,穆常侍一直可是恪守禮節的啊,今日這是哪一出?

  這檔口穆庭霜卻高高捏起輕輕放下:「不敢,臣明日就去向汝南王殿下賠禮道歉。」

  「……怎的忽然改口?」李郁蕭愈加呆愣。

  穆庭霜抬抬眼睛,另起一個話頭:「那日在臣府上陛下忽然起駕回宮……說是宮中羅娘娘貴體欠安,如今可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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