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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就這麼說。你且領著御府令到外頭候著。」李郁蕭吩咐完,脫開裡衣潛進湯池,溫熱的水漫頂,他閉上眼。

  ……

  再見到穆涵,已是三日之後。這三日陛下聖體欠康健,除卻過問廣微散人的病勢,旁的誰也沒見。雖然誰也沒見,但是一些消息仿佛自己長著腿,一溜煙兒地跑進鳳皇殿。

  丞相穆涵,親自在詔獄掌刑,太常卿的屬官活罪難逃,兩個太常丞以及主管祭祀迎神的太祝等等,上下六十餘名官吏,連同太樂令作祭祀舞的宮女祝人,輪番大刑,可一無所獲,沒有人知道為何祭壇顯字。

  這是岑田己悄悄告訴李郁蕭的。李郁蕭叫他謊稱自己向他討要藥物裝病,故意讓他把這消息傳給穆涵,這是示弱也是賣破綻,告訴穆涵,咱們是個廢物點心,已經嚇破膽,而這個太醫令呢,依然聽命於你啊穆相。沒想到岑田己還探聽到一些旁的,即是穆涵,果然不相信這是上天示警,仍覺著是有人要害他,審遍太常。

  李郁蕭卻一時沒顧得上,只怔怔地問,六十來人……都死了?自己的設計,竟然死這麼多人。幸好岑田己說那沒有,若是統統處置,差事誰來辦,眼見正月上辛就要預備起來,臨時抽調人手是來不及的。

  那還好,李郁蕭鬆口氣,祭壇上已經好幾個無辜之人殞命,若是他這一局牽連得更多人命,那他實在是……便吩咐悄悄使人醫治,岑田己應下,又另有所指地添得一句,陛下放心,性命都無礙,此番出得這等紕漏,穆相還等著從太常放長線,看看背後到底是誰呢。

  嘿,李郁蕭心情一輕,那恐怕是看不著的。

  這時內侍來通傳,說穆相覲見,李郁蕭立刻收起笑意揚著聲音大聲道:「廣微到底是什麼病?怎會無緣無故昏睡不醒?你到底是怎麼治病的!」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岑田己立刻跟上節奏,「真人時有驚風之狀,脈象上也與癇症十分相似,可是翻開眼皮則可見雙目赤腫,生有翳障,這便不是癇症,倒像是不潔之物進得眼中,這、這……」

  「這什麼!」李郁蕭滿臉躁怒,「一定要將他治好,你若是治不好就換人——」

  穆涵從屏風後頭轉出來,笑道:「陛下實在強人所難。疑難雜症,旦夕禍福,太醫令縱有回天之術也不能左右。」

  李郁蕭裝作瑟縮,訥訥道:「丞相……仲父來了。」

  穆涵稍稍一揖:「陛下,太醫令要為陛下調湯配藥,還有的忙,便赦他先下去罷。」

  李郁蕭偏過臉沒言語,穆涵也不以為怵,揮揮手示意太醫令出去,又要將宮人內侍都打發出去,李郁蕭原本倚在枕榻上裝病,這時騰地坐直身,作得滿目驚慌:「且慢!仲、仲父,為何要將宮人們遣出去?不必了吧……」

  「陛下,」穆涵上前一步,低聲道,「陛下莫慌,倘若臣當真是兵變弒君,會忌憚在場的這區區幾個宮人麼?」

  「你、你……」李郁蕭真是有些驚住,穆涵再次一甩袖子,叫宮人們都出去,他俯身,居高臨下看一眼,手又撩過懸在榻上的攢金絲帳子,嘴裡道:「本相會連上數道請辭表,自陳己過,陛下寬宏安撫的批覆詔書已備得妥當,陛下著交尚書台記檔賦印即可。」

  ……即可你個頭,李郁蕭一股火氣,好哇,你兒子也是一句「即可」就想糊弄朕,你也這樣是吧?祖傳絕技是吧?

  「仲父『自陳己過』,敢問仲父何罪之有?難道傳聞屬實?」李郁蕭挑著痛處懟回去。

  穆涵卻不像是被踩中痛處,反而饒有興味:「陛下聽得什麼傳聞?」

  李郁蕭心中翻一個白眼,裝什麼傻,嘴上哆哆嗦嗦道:「傳聞青陽門地裂,天現巨石,上書丞相之過,祭壇上又現天譴……」

  他縮著肩頸,看一眼穆涵又猶疑地四處瞄看,甚至攏著錦被擁在身前,一副懼怕已極又兀自不服氣的樣子。穆涵審視他片刻,慢吞吞道:「臣今日就安陛下的心。這世上,並無讖語,也無天譴,陛下不必再憂懼。」

  「不,不,」李郁蕭一迭聲搖頭,「城東巨石有許多人目睹,做不得假,太常卿明明提到什麼『天譴』,他——」

  穆涵截口道:「太常卿身負總掌祭禮之責,卻玉毀櫝中,不軌之人鑽空子玷污祭壇,他難辭其咎。祭壇當日是臣僭越,擅替陛下懲治,請陛下見諒。」

  僭越?見諒?李郁蕭腹誹,你也知道你僭越,而朕不見諒還能咋地?這老頭垂首默立,一副恭敬姿態,可李郁蕭知道,他內心裡怕是沒有半點恭敬,位列九卿的太常,在他嘴中無足輕重得仿佛是個家臣。李郁蕭裝作氣性起來,鼓起面頰,卻又不敢說什麼,蜇磨片刻,粗聲粗氣道:「仲父既如此說,那便是如此吧。」

  水至清則無魚,倘若他一丁點反感也不露出來,以穆涵的城府,只怕會更加疑心,再說原身本來面對穆涵就這個德性,無能加狂怒。

  穆涵插著手,繼續道:「自然如此。所謂天譴種種俱不足為信,倘若再有人意圖憑藉此種手段妖言惑眾,」他抬眼一掃,「正如太常卿的例,臣自會替陛下斬奸除惡。」

  他的眼神,叫李郁蕭想起哈利波特裡面的蛇怪,心想蛇怪的眼睛大概就這樣吧。說來穆庭霜和穆涵是親父子,怎麼眼睛長得卻一點也不像?不僅眉眼,臉上沒有一處相像。大約是像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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