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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得一刻,穆庭霜退開一步,一揖至地:「如陛下所願。」

  李郁蕭親自扯著袖子將他扯起來,又飛快一隻麻絲布囊塞過去:「這東西帶回鳳皇殿更是沒處扔的,還是要勞煩穆卿。」

  穆庭霜定定神接過布囊收好,告訴他:「陛下放心,天知地知。」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知我知……

  可我當真知你、你也知我麼?李郁蕭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靈宮殿裡,穆庭霜當真沒推開他,他又待如何?

  不知道。

  但他知道穆庭霜仍是不離不棄守在他身邊,替他束髮,幫著處理布囊,告訴他放心。

  好吧,先放下這個心吧,李郁蕭心想。

  ……

  既然聽得廣微和內侍的話,周遭穀城縣的稅不言自明,也不用再去看,李郁蕭不再流連,領著一遛儀仗出龍泉觀,再往北,一路行去。遠遠兒可望見邙山山腳,抵達圜丘。這也是早前就吩咐下去的差事,因此太常卿領著太卜早早候著,等著陪聖駕賞游。

  聖駕卻不僅僅只想賞游。陛下有許多設想要施展在至日的祭禮上。

  先前李郁蕭跟穆庭霜提過一嘴,說想請穆涵一同祭昊天,當時雖然一言帶過,穆庭霜也不很贊同的樣子,但李郁蕭心裡已經拿定主意。尊仲父,上圜丘,這事不僅僅在於李郁蕭最近已經鬧出太多么蛾子,要安穆相的心。尊奉穆涵為仲父不合適,全天下學《禮》的士子自然都知道不合適,但如果,這事就是堂而皇之地發生了呢?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可彩錦如果太厚重,就會壓得枝零花落,油火如果太熾盛,會火星亂濺,引火燒身。李郁蕭要的是這個。

  今日他就是來實地勘探,看看圜丘。

  圜丘形似一座巨型蛋糕,一層比一層高,一層比一層窄,最下一層目測直徑少說得有七八百米,八面十二階,應對現代鐘錶錶盤上的劃分。最上頭的一層,就是祭禮的祭壇,直徑大約五六十米,中央是三尺見方一座石台,鋪有繩紋板瓦和繩紋筒瓦兩種灰紫色磚瓦。

  內侍和匠人正在祭壇上頭和圜丘四周搭設一種玄色的棚子。隨著五時進入冬季,宮中一應穿戴裝飾包括朝臣朝服已經不再用白色,而改用黑,眼前圜丘之上,就是正在搭一種黑雨幔一樣的東西。

  「這是雨幔麼?」李郁蕭詢問。

  太常卿躬身道:「回稟陛下,正是拒雨幔。太卜令占象觀星,算得至日當天恐有大雨。」

  大雨,這項上有沒有文章可做?李郁蕭思索,雨水屬酸性,嗯……電光石火間,什麼念頭攸地從他腦中划過,卻又不明晰,只是一閃而過,不過直覺告訴他,或許這個雨能有大用。

  先放著,先問清楚這雨幔祭禮時撤不撤、什麼時候撤。李郁蕭裝作隨口一問:「五時迎氣,冬至祭北,甘霖惡水皆是天沛,是上天之賜,我等凡人卻以玄棚相拒,是否不誠心?」

  太常道:「陛下所慮極是,按《周禮》,祭禮前自會將雨幔撤去。」

  好喲,李郁蕭:「嗯,便先設著,待朕上去祭祀前,再將撤下來。」

  又談幾句祭禮時的器樂、祀儀,李郁蕭還在琢磨酸鹼的事情,廣微忽然道:「陛下既要淋雨,可得使內侍預先備好防潮的衣服草藥,損傷龍體可不好。貧道有一味聖丹名曰避雨丸,願敬獻給陛下。」

  嗯?避雨丹?啥玩意兒,一聽就不靠譜,什麼,吃下就能防水?魚鰓草啊?哈利波特沒你不看。李郁蕭面上分毫不顯,只一派神往:「啊,真人的聖丹!一定有效,到時朕就服一枚,旁的藥物便叫太醫令放一放。」

  廣微口稱不敢,謙虛幾句,末了道:「陛下信重貧道,又意篤心誠,不如許貧道為陛下主持至日祭禮,盡一盡綿薄之力,報答陛下萬一。」

  啊?蹬鼻子上臉??李郁蕭瞥他,心裡開始猛翻白眼,希望有誰能反對這個提議,於是裝作很心動的樣子問太常卿:「甚好。太常卿,祭禮一應順序,可添真人祝禱麼?」

  快反對,快說不合規矩,李郁蕭心裡默念。沒想到太常卿完全沒有反對的意思,還舉出聖祖、先帝時的等等前例,歷年各類祭禮都有鴻都觀觀主祝禱的例子,總之是完全麼得問題。這下李郁蕭也開始對他翻白眼。

  不過轉念一想,李郁蕭忽然改換主意,廣微想上圜丘,也不是不行。如果主持祭禮的人也出點什麼事,然後……

  然後怎麼樣,李郁蕭心說我可得好好想想。

  ……

  這日穆庭霜下衙回府,請安和侍膳頗有些心不在焉,穆夫人詢問,他只道朝中事忙。

  回到荷西佳處,瞧見一池子殘亂荷梗,他回想起午後小皇帝離開之後的情形。彼時獨剩他一人在靈宮殿中,他頹唐地跪坐在空無一人的神殿,內心的羞恥和驚駭一浪高過一浪。可即便是羞恥,即便是驚駭,他身上有一處還是止不住地戰慄高昂。小皇帝在他懷中,先是惶然,而後是一臉沉思,最後現出通透的一點暢快笑意,眼睛裡……

  那眼睛,既夭且靈。

  緊接著更要命的,腿上一處傳來牴觸之感,都是男人,穆庭霜很清楚那是什麼意思。但他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做那般反應。理智上的訝異還沒過去,他的身體卻不由分說給予懷中人熱烈的響應,整裝待發。

  因此他推開懷中的人,因此他拜伏在地,一眼也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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