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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遞給太醫令一個安撫的眼神,吩咐內侍叫好生送出去,太醫令無奈,只囑咐說那碗藥陛下須得盡飲,這才出去。

  那邊廂穆庭霜臉色還沒有松泛的意思,李郁蕭權衡片刻,就沒敢把殿中侍立的十幾名宮人遣出去。

  這檔口,穆庭霜卻沖宮人們使眼色,是叫他們出去的意思,眼瞧宮人們要領命離開,李郁蕭連忙制止:「且慢!你們先在內殿伺候著,不必出去。」宮人們左右瞧瞧,又退回各處,一瞬間,穆庭霜神色愈加不善,李郁蕭只好小心翼翼地道,「穆卿臉色怎麼不好呢?要不,叫太醫令迴轉,給穆卿也瞧瞧?」

  穆庭霜不領情:「太醫令專掌天子醫案,臣怎敢僭越。」說完他極亮的一雙眼睛盯著李郁蕭不再吭氣,內侍們感受到氣氛不對,一個一個埋著頭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受池魚之殃。君臣兩個一個半坐半躺,一個坐得筆直,明明一個心慌氣短手足無措,另一個怒氣正盛氣勢逼人,可偏偏充滿對峙一般的火藥味兒。

  忽然穆庭霜下頜一沉,掀著嘴角道:「陛下既醒來,臣也放心,先行告退。」

  「等等!」李郁蕭下意識想攔,但是,他躺一整天頭重腳輕的身體不允許,他略撐起身想去扯穆庭霜的衣袖,扯是扯著了,可他頭一暈,扯著人家袖子一頭栽倒,自己將自己摔在榻上。

  「嗯!」他痛哼一聲,腦袋叫磕著,疼。這動靜引得四周宮人們圍上來:「陛下可是摔著了?」「陛下怎了?」「這……」「可要再傳太醫令大人?」

  眼見穆庭霜一力想要掙開袖子往外走,李郁蕭不得已吃了吐,親自收回成命:「不必,你們……先下去吧。」

  宮人們行禮出去,穆庭霜也跟著道:「是,臣也下去。」

  「不是說你!」李郁蕭揉著腦袋直起身,想要站起來。可他坐直都困難,走還沒學會呢就想著跑,他的腦袋立刻暈眩起來教他做人,使他再次栽倒。這次栽的地方離榻邊很近,皇帝陛下便形象很欠奉地纏著錦被滾到地上。

  其實還好,畢竟這邊兒床榻也沒有很高,身上被子又厚,也沒再磕著腦袋,哪兒也沒摔疼,可不好的地方呢,李郁蕭手心裡頭還攥著穆庭霜的袖子。

  穆庭霜猝不及防,袖子那頭傳來一道拉力,生生將他帶得沒站住,歪到地上。不,不是地上,身子底下軟綿溫熱,他一低頭,身下是一床錦被,怪不得軟,而被子裡頭……小皇帝裹在被子裡頭仰著腦袋,無辜地沖他眨眼。

  「……陛下恕罪,」穆庭霜撐起身,要扶人起來,「臣唐突。」

  李郁蕭拽著不讓他起:「到底怎了?朕是不是又做錯事?」

  「……沒有,」穆庭霜語氣軟下來,「陛下先起身,地上涼。」

  李郁蕭才不,察覺有戲立刻順杆兒爬:「那穆卿方才何故面色不虞?」

  穆庭霜手撐在地上,生怕壓著人,偏有些人不依不饒一定要緊緊拉著他,他無奈極了,只得攤開問:「陛下為何擅自改服丹藥?」

  李郁蕭委委屈屈道:「鴻都觀欺人太甚,不過是想蓋一頂黑鍋給那個牛鼻子老道,想叫他收斂收斂罷了。」

  「陛下,」穆庭霜心氣又升起幾分,「丹藥一途本就諸多謬誤,怎能不分青紅皂白生吞那許多?」

  甫一聽聞小皇帝竟然一口氣吃下兩盒子的丹藥,穆庭霜當時氣得險些沒維持住禮節,當場就想親自領著人去把鴻都觀拆了。好容易忍住,那會兒李郁蕭還沒醒,他盯著皇帝陛下煞白煞白的臉,腦中來來回回四個大字:膽大妄為。

  他道:「陛下昏睡大半日,一度兇險非常,太醫令試遍各種法子都無法將陛下喚醒。」

  「苦肉計麼,」李郁蕭纏著道,「穆卿是為著這個生氣?」

  穆庭霜沒答這半句,只問道:「苦肉計?」

  啊,這邊兒還沒苦肉計,李郁蕭解釋說:「就是朕越是慘越是苦,咱們的計策越萬無一失。」

  穆庭霜若有所思:「童蒙之吉,順以巽也。陛下柔順服從以示弱,心愿不可得因此自戕,倒也——」他一低頭,陛下的臉近在咫尺,他安靜一刻,不由分說起身,「倒也合宜。只是地上萬不能再躺,太醫令還囑咐的有湯藥要飲。陛下,起身。」

  陛下不肯,躺在地上耍賴:「穆卿,丹藥一事是朕自作主張,穆卿可別生氣了,好麼?」

  李郁蕭再三追問,穆庭霜終於鬆口,說哪有做臣子的記恨君上的道理,李郁蕭聽了,歡天喜地爬起身,他的錦卻被絞得亂七八糟,君臣兩個花費老鼻子力氣,才叫皇帝重新安安生生安置回榻上躺好,穆庭霜嘆口氣,端起湯藥:「陛下,服藥罷。」

  方才在地上背著光,燭光不能及,暗得很,如今李郁蕭瞧得明晰一些,發現穆庭霜兩隻眼底都透著紅,李郁蕭脫口而出:「朕昏睡這中間兒你一直守著?」

  穆庭霜托著藥碗的手一僵,半晌才嗯一聲,李郁蕭眼睛睜大:「穆卿這樣要緊朕,又生那麼大的氣,是否其實是在氣朕不知道輕重,吃不該吃的東西?」

  「陛下,」穆庭霜只道,「往後萬不可如此魯莽。」

  他手一遞,這回陛下乖乖接過藥,一飲而盡。他一點一點瞧著,心中一點驚心逐漸放大,確如這小皇帝所言,自己為何如此懸心?根本難以用計劃之外、超出預計等種種由頭解釋,小皇帝昏睡不醒,他的擔憂與這些俱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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