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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

  *

  然則,兩個月後,慕輕塵終究沒等到常淑的回應。

  殷紅的喜服,映亮她雪白的臉,卻趕不走她眼角的落寞。

  她站在慕國公府前,目光在人群中尋找著那個令她魂牽夢繞的身影。

  沒有,沒有常淑。

  罷罷罷!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提了口氣,垂眸搖了搖頭,被眾人簇擁著上了馬,提起韁繩,一夾馬腹,在聒噪的喜樂中騎馬向前,一步步靠近太極宮。

  這是一場隆重的婚禮,同時也是一場折磨人的婚禮,主要的折磨對象——是慕輕塵。

  她三魂七魄像是丟了一半,渾渾噩噩地坐在馬背上,聽百姓歡呼,看人潮湧動,眼見著隨侍官撒出一把又一把花錢。

  撒向天空,落到青石板路上,換來人群一陣哄搶。

  馬兒停在穆寧長公主府前,慕輕塵被扶著下了馬,扭扭捏捏的一路朝里去,跨過重重院門,穿過一趟又一趟院子,重複著作揖行禮,方才見兩位喜娘撫著新娘子立在長廊盡頭。

  看到她來,紛紛蹲了個福,喊她駙馬,請她快快上前,接過喜綢。

  她照做了。

  喜綢的一端是常淑,另一端是她。兩人在眾人的簇擁下,並肩而行,微風穿廊而過,吹盪起她們的衣袖。常淑的紅蓋頭掀上一角,露出一小截白得發亮的下巴。

  慕輕塵側眸,想要偷偷瞧瞧,可惜風已經吹過,蓋頭重新落下,只留邊緣的明黃穗子在小幅度擺盪。

  *

  喜宴的賓客繁冗,慕輕塵大都不認識,其中屬常淑的弟弟妹妹最頑皮,爭著搶著來敬酒,不像是來祝福她婚姻美滿,倒像是報奪姐之仇。

  最可惡的是那三公主,指著她鼻子罵說:「你若敢欺負我皇姐,我保准你吃不了兜著走,哼哼!」

  慕輕塵默默記下她的模樣,預備日後找機會尋仇。

  幸好入洞房時人醉得不算很,尚有兩分意識,勉強能站穩,囫圇話也能說幾句。

  房內的嬤嬤們怕她摔倒,上前攙住她,被她不領情地甩開。嬤嬤們也不惱怒,呈上黃銅喜杆,含笑道:「先用秤桿挑蓋頭,喻意稱心如意。」

  稱個屁的心,如個屁的意!

  慕輕塵不耐煩地癟癟嘴,問說:「公主長得……好看嗎?」

  蓋頭下的常淑暗罵她登徒子,可身子卻突然緊緊繃起,大氣都不敢喘,手間的紅絲帕被捏扯出一條條長短不一的褶痕。

  恍惚中,喜杆遞了進來,勾住蓋頭一角……緩緩往上……

  視野一下變得明亮,遠處桌案上,置有高高燃起的大紅雙燭,樑上高懸有大紅帷幔,幔角正有一下沒一下的剮蹭著紅栽絨地毯……

  常淑有些羞,彎下脖頸低下頭,自個兒腳下那雙殷虹喜鞋又撞進了眼眸,她驚了一驚,覺得怎麼也躲不掉似的。

  慕輕塵話音在耳畔響起:「公主殿下……您和我一位友人長得……頗為相似呢。」

  「輕……輕塵。」她半是期待半是緊張的回應。

  「哇……連聲音都很像……」

  「輕塵……是我呀……」

  隨之而來的,是慕輕塵一聲破鑼似的尖叫,叫得無比悽厲,幾乎掀了在場眾人的天靈蓋。

  常淑對她這番表現早有預料,提前用雙手捂住耳朵,遮去了大半的音量,身子還順便往後仰,將自己與慕輕塵的距離,能拉多遠拉多遠。

  其餘的嬤嬤和宮婢可沒那麼好運了,平白無故聽進一聲狼嚎鬼叫,小心臟都給嚇停了,耳朵裡頭,更是刺刺的疼。

  驚魂甫定間,慕輕塵白眼一翻,哐當一下,整個人砸到地上,昏死過去了。

  事情的發展,完全超乎常淑的預料。本想的是新婚之夜,你儂我儂,給慕輕塵來一驚喜……現在好了,驚喜變驚嚇,她這洞房花燭怕是過不成了。

  「都別愣著,快去傳太醫。」常淑摘下蓋頭,丟在一旁,蹲到慕輕塵身邊,拍拍她那慘白慘白的小臉。

  一小宮婢領命,匆匆跑走,站在角落的嬤嬤忽然追上去攔住她,提裙向常淑跪下去:「長公主殿下,您和駙馬尚未喝下合卺酒,還不算禮成……」

  另一嬤嬤也道:「是呀長公主,茲事體大,不能出岔子,依奴婢看,駙馬是歡喜過了頭,看起來不嚴重,用冷水擦擦臉便能醒。」

  經她們一說,常淑像是收到某種提醒,擠到一塊的眉心松泛下來,回眸用狐疑的眼神打量慕輕塵。

  倏然,嘴角勾起一抹瞭然的笑。

  「你們都退下吧。」

  嬤嬤們面面相覷片刻,好似在用目光徵詢對方的意見,最後還是妥了協,退至房門外。

  門扉打開又合上,窗紗上印出嬤嬤和宮婢們的影子,她們商量著事體,影子層層疊疊的擠到一起,偶爾還傳出幾下窸窣的腳步聲。

  殿內的常淑還蹲在那處,靜靜看著慕輕塵,兩人像是棋逢對手,僵持不下,互相比拼著耐心。

  到最後,海是慕輕塵先投降的。

  她將眼皮虛虛撐開一條線,待渙散的眸心漸漸聚焦,看到的是常淑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二話不說,果斷選擇再次「暈死」過去。

  常淑揪住她鼻子,狠心一扭:「裝,再裝。」

  慕輕塵本就受不住疼,那身嬌生慣養的皮肉,柔弱得很,所以平日在常淑面前,總有三分沒出息,怕惹惱她這位姑奶奶,受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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