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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姜翹,任尚食局主膳。」姜翹努力鎮靜下來,直視著澹臺晏河的眼睛。

  此時不講究目不視君,但膽敢這樣看著皇帝的人,屬實不多。

  澹臺晏河注視著她,仿佛要通過一雙眼睛把她整個人看個透徹。

  須臾,他的語氣竟奇蹟般地寬和了些:「方才說的話,你可敢再說一遍?」

  姜翹緊張得直冒冷汗,迫於皇權,她只能老老實實道:「臣不敢。」

  「那你還說!」澹臺晏河瞪她,卻給她留了話口以做解釋。

  這話里似有幾分揶揄,讓姜翹鬆了一口氣。

  「臣是君的臣,既掌『食為天』這等大事,自然思君所思。蒼柘國幅員遼闊,百姓眾多,儘管天子腳下少有餓殍,然苦寒之地仍有百姓為一年一熟的田地提心弔膽,臣看著被浪費的食物難免心疼。殿前失儀口無遮攔,臣無可辯駁,罪該萬死。」

  說罷,姜翹繃著臉,暗自咬牙切齒地伏身,做五體投地狀。

  雖說她給自己戴了高帽找好理由,但同時也給太子推了個浪費食物的名,這實在是極有風險的舉動。

  「先起來吧,」澹臺晏河揉揉眉心,「那依你所說,成了太子的不是了?」

  姜翹盡力維持著鎮定自若,緩緩起身,恭敬道:「卻非如此。既聖人命尚給使到尚食局調人為太子殿下準備膳食,也知陛下希望臣能查明太子殿下的喜好與忌口。殿下與人交流不易,尚且年幼,難以表達出喜惡,自然不是殿下之過。」

  頓了頓,姜翹繼續說:「臣今日來,既是為了殿下將來能吃好飯,也是為君解憂,往後顆粒不浪費,更是誠摯地希望國運昌隆,未來不會有百姓挨餓受凍。」

  連環一套拍馬屁,虛偽得姜翹都想唾棄自己。

  「那你便說說,可看出太子喜歡什麼了?」澹臺晏河饒有興致地問。

  姜翹飛速掃了一眼餐桌,道:「殿下素日裡愛用湯與燉菜,先前臣以為殿下只是不喜歡其他烹飪方式。只是方才臣觀察到,殿下每一道菜都會品嘗一番,然後才執著於湯與燉菜。想來,殿下是不喜歡容易涼下來的食物。」

  太子本不在乎什麼人冒犯了他,皇帝與姜翹的對話他也是左耳進右耳出,只是姜翹說到這裡,他忽然露出了幾分孩童應有的天真與驚訝。

  「皇城左春坊距離崇文殿太遠,走過來要大半個時辰,此時炒菜的溫度下降,有勾芡的菜品變粘稠,炸制的食物不及剛出鍋時酥脆,即便是口感被影響得最小的燉煮食物,也遠不如臣試菜時味道香濃。」姜翹說完,看向了太子。

  「果真如此?」澹臺晏河自己從小到大都不太在乎飲食的,於是好奇地扭頭看兒子。

  太子下意識點了點頭,隨後抿了抿唇,感受著口齒中縈繞的鮮美。

  忽地,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兀自起身,略有些憋悶地給澹臺晏河行了個禮,然後轉頭就走。

  姜翹沒搞懂這是什麼意思,茫然地低頭,等皇帝發話。

  她不知道自己這番推測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脊背上的汗水已經浸透了衣衫。

  「宮內不便開火,既然如此,你來想想辦法吧,」澹臺晏河說,「太子從不肯說自己喜歡什麼口味,也由你來問,若是一旬後還沒有解決,那就與今日口不擇言之事一併清算。」

  話音剛落,他就帶著一眾僕從離開了。

  「一併清算」這幾個字格外重,姜翹腦子裡「嗡」的一聲,並沒劫後餘生的快感,反而有預感,若是一旬後自己沒做到,那麼定是要人頭落地了。

  她麻木地跟隨其他人一起行禮,直到皇帝都走遠了,才有些脫力地踉蹌了一下。

  真的簡直有病,他怎麼自己不去問啊?怎麼當爹的?姜翹在心裡吐槽,想藉此緩解自己的緊張。

  但今日沒受罰,也算是意料之外,可太感謝……感謝個屁!上位者屁大點的施捨,也要殼子裡住著現代人靈魂的姜翹感恩戴德?做夢!

  更何況那句「一併清算」,實在是太有力度,姜翹拎著食盒跟隨其他人往回走的時候,這四個字還死死地壓在她的心頭,拖得她腳步都慢了些許。

  宮中生存不易,姜翹死裡逃生這事兒,比她調任的事情傳播得還快,等姜翹回到典膳局的時候,正聽見有人在嚼舌根。

  「噢喲那能耐可大了!沒聽那幾個人說嗎?就在崇文殿罵的呢!這都能活下來可不命大?」一個中年幫廚說。

  另有一年長些的幫廚揮揮手:「我可打聽了,她在尚食局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保不齊能化險為夷,靠的是她那張臉呢!信不信,趕明兒就得被調去聖人眼皮子底下?」

  「你是說……啊,不當如此,聖人對皇后娘娘一片痴心呢!」一年輕女娘說。

  「你不看看娘娘什麼年紀了?色衰而愛馳,除了皇太后身份特殊,歷朝歷代還哪裡有一個女子有獨占聖人的道理?」一個中年男雜役神色不屑。

  姜翹倚著樹,聽了半天,才施施然說:「哪裡來的忘八端,嘴上沒個門插關兒,竟像是抹了二兩油,不張口舔舔都怕丟了!」那些人哪裡知道她頭上還懸著一把十日之後就要落下的刀?聽幾句傳言就罷了,竟開始造黃謠,實在荒唐!

  幾人當即噤若寒蟬,想解釋些什麼也來不及了。

  姜翹罵完,沒有多餘的精力計較,去找胡胥吏申請了一刀紙與筆墨,就回了舍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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