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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寶兒心猛地跳了幾下。
她試探性地喊了聲:「雪域。」
無人應答。
恐慌越放越大,逐漸蔓延,籠罩了整個心房。
「雪域?」
「雪域!」她聲音悽厲,不敢置信地癱坐於床。
為什麼會不見?難道它施法失敗,中途直接消亡了?
那她…
「主人,可以了。」
就在她幾欲發狂的時候,雪域再次作聲,將她的理智全部拉回體內。
雖然那聲呼喚極其微弱,但至少它還在。只要系統還在,她心裡就安定很多。
季寶兒見周遭空氣迅速扭曲,晃眼間,場景已從棲鳳宮變成了一處陌生集市。
她置身於半空中,身體透明,無法與任何人溝通,只能看著夢按照既有軌跡發展。
集市中人聲鼎沸,南來北往,形形色色,各路人馬齊聚於此。
街邊擺著幾個大籠子,惹來無數群眾圍觀。其中正中央的籠里,關著個頭戴枷鎖的小孩兒,他一張臉沾滿泥土,看不清長相。
人端坐在角落裡,哪怕被打得遍體鱗傷,仍然不卑不亢,不肯像旁邊那些人一樣畏畏縮縮。
季寶兒心驟然一緊。
雖然看不清模樣,可她認得,那是景珏的眼。
桀驁、乖張,有不可一世的傲氣,也有光亮和希望。
這是他小時候?
那孩子看上去並不瘦弱,但與他如今的身材有很大區別。而且面龐青嫩,全然沒有成年男子的模樣。
景珏十五歲被定為儲君,享太子之尊后,他受人嚴加保護,似乎直到繼任前都沒有離開過盛京。
所以這是定儲之前的事。
可堂堂大燕皇子,再不濟,也不至於淪落至此吧。
被人關在籠子裡,這是只有奴隸才會有的遭遇。
等等,奴隸?!
她集中精神仔細看去,發現街上百姓的穿著,不似南人,反倒跟他們北梁相似。
大燕立國之初就嚴禁私販奴隸,奴隸只有兩個來源:犯罪之人和敵國戰俘。市面上根本不允許買賣奴隸,違者要受重刑。所以不會有人膽大妄為到在街頭公然售賣。
她眼神閃了閃,表情晦澀不明。
這裡是北梁,不是大燕。
畫面定格在男孩兒的臉上,停滯許久,半晌,忽然跳了場景,他已經從牢籠中脫身出來,正穿著布衣掃地。
一個紅衫女子,梳著婦人髮髻,從屋中走來。
她的臉籠罩在迷霧之中,只能看清那雙風情萬種又天真嬌憨的眼。
嘴唇微張,似說了些話,可季寶兒豎起耳朵聽了很久都沒聽清到底講了什麼。
說完後,景珏瞧瞧看她一下,藏著道不清說不明的少年情愫。
季寶兒絞爛手帕,知道他是被這女人給救了。看模樣是個美人,青春少艾,動心也是正常事!可恨,明明她也在北梁,為何救他的不是自己?
此時她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當時才四歲,也忘記了北梁最愛蓄奴的是誰。
雲凰帝姬,有三千奴隸,為北梁之最。
場景又是一轉,大街小巷,屍橫遍野,餓得只剩皮包骨的百姓躺在地上,連個裹屍的草蓆都沒有。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街上那些顯貴門戶,大門緊閉,屋裡笙歌不斷,一片歌舞昇平的盛世景象。
仍是那看不清臉的女子,不知為何,拎住男孩一頓臭罵,罵完,轉身出去。
中間出現了記憶斷層,混沌、灰白,等畫面再出現時,男孩已經帶著一行人,在城門口施粥放糧。
夜晚,繁星點點,兩人坐在牆頭談天說地,她拉了下他的手,他偷偷回味許久。
後來,女子的裝束變得非常樸素,他們也從之前住的大宅里搬了出來。季寶兒料想,她應該是變賣了產業來放糧。沒錢的日子總是難熬,一個美貌女人帶著個少年,到哪兒都不好生存。
於是那女人將臉塗黑,只剩一雙美目遮擋不住。
他們一起在破廟露宿,一起顛簸野外,也一起去地里偷過紅薯。
季寶兒從未見過景珏這個樣子。
從她認識他開始,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威懾四方,權震天下。可在夢裡,他會因孩子氣而嘟嘴,也會因吃到紅薯而竊喜。那樣鮮活,完全超乎她的想像。
又是很長一段空白。
她漫無目的地在夢裡亂走,走了許久,直到一聲慘叫撕裂帷幕,把空白背後的景象露了出來。
中間發生了什麼,季寶兒全然不知,她只看到那個女人湊在景珏耳邊,輕輕說了句話,然後她的身體就像鏡面一樣,轟然破碎,逐漸消散在空氣中。
景珏慘叫著撲倒在地,無比傷心。
他埋頭於黃土中,悽厲叫著什麼,一聲又一聲,聲聲泣血。
畫面戛然而止。
季寶兒感受到一陣巨大的吸力,直直將她抓出夢境。
身子好像墜入了無邊黑暗,四處翻轉,搖啊搖,晃啊晃,最後,她變成一根羽毛,輕輕飄落。
「呼…呼……」
頭暈目眩,好不容易掙扎著恢復神志,季寶兒扶額,嘴裡不停喘氣。
她仰面,深深吸了幾口夜晚清新的空氣,感覺身體的力量正在慢慢恢復,才放鬆身子,倒在床上躺平。
剛剛看到的,應是景珏兒時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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