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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陳不周,她早就死在江底了。

  盛夏里只有在看到那塊傷疤時,才能一遍遍想起曾經有一天,有一個人那麼無畏地向她跑來,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告訴她不要沉溺在過去。

  他告訴她,她的人生還有無限可能。

  他說:「站在我身後。」

  他說:「我還沒有無能到需要一個小朋友擋在我面前。」

  他說:「不要讓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

  他說:「別讓自己活在恨里。那是警察要做的,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他說:「你不需要強逼著自己長大,不需要偽裝成一個沒有眼淚的大人,你也可以做一個站在我們警察身後的小朋友。」

  他說:「面對困難的時候不是都非要逼著自己強撐下去,你沒有什麼不好的,你很好很好。」

  他說:「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你的人生還有無限選擇。」

  可是他呢?

  可是陳不周呢?

  她只是突然在想。

  消失在那樣震天動地的一場大爆/炸里的他。

  會不會也化為風。

  翻山越嶺,來到她的身邊?

  而盛夏里在於詠琪悲傷又壓抑的眼神里,身體一寸寸冰冷下去,心臟像是絞割一般的痛。

  呼吸得很艱難。

  於詠琪也說,「其實我們所有人都知道……知道他要向你求婚了。」

  「我們找到了他的計劃書,陳Sir這人,做什麼都計劃步驟分明。他在紙上寫,說你中意雪天,可是紅港沒有雪。他會為你在紅港下一場從來沒有的大雪,堆出一個比你人還大的雪人。」

  「但你不會知道,藏在雪人心臟里的。」

  「還有他真正想要給你的禮物。」

  ——「但是她肯定猜不到,我還會在雪人里藏著一個禮物。」

  而他們所有人,剩下的人,作為陳不周的戰友、兄弟,願意替他完成那個巨大的雪人。

  就像他們願意替陳不周照顧她一樣。

  盛夏里一言不發地站在那。

  胸膛不可控制地起伏著。

  明明已經很努力去嘗試著克制,卻像有張潮海水忽然像她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海水快要淹沒她,她窒息得沒有任何空隙可以喘息。

  原來。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

  陳不周已經準備好給她求婚了。

  他很久之前就籌划起了這一切。

  他買了戒指,甚至這一切還有他們參與著出謀劃策,他們在閒暇時間裡一直在嘻嘻鬧鬧說著規劃,到底該在什麼場地舉辦,他們該怎麼配合。

  可是怎麼會這樣呢?

  是幾時呢?

  盛夏里不知。

  她不知陳不周在她不知的地方為她做過這麼多。

  盛夏里站在那,垂下眼睛盯著鞋看。

  那是雙極其精緻的瑪麗珍鞋,緞面絲帶,設計精巧別致。

  她只是忽然想起,想起在很久以前,有一個很高很高的英俊男人在她面前蹲下,單膝跪地,很認真地給她系上瑪麗珍鞋的綢緞絲帶。

  那個蝴蝶結的模樣,打得很漂亮。

  而他很少這麼溫柔、這麼讓她心動。

  ……

  身後的道路上車水馬龍,行人來來往往,幾乎是所有人都在用一種晦澀難明的目光暗戳戳去打量那個站在巨型雪人面前的姑娘。

  他們不明白究竟有多難過才會這樣不顧及別人的目光哭成那樣。

  那小姑娘背挺得筆直,直得像把尺子,臉上的表情卻有些悲慟,咬著牙克制自己的情緒。

  季家明一遍遍地在說,聲音很低:

  那天本來用不著陳不周去的,他請過假,已準備離開,奔赴機場去見她。

  可他偏偏去了,帶著準備給她的腕錶。

  季家明還記得。

  那時,陳不周一把將禮盒往他懷裡一塞,頭一回笑得那麼舒懷,即便是那麼緊張的環境他的眉梢卻還是微揚的,嚴肅地對他說:

  「我不能把這帶進去,你給我好好保管。」

  季家明說話絮絮叨叨,翻來覆去的,顫抖得毫無條理章法,還是於詠琪忍不住打斷他,拍拍盛夏里的背:

  「Shirley,你懂他的。他有拼上一切、哪怕是性命也想要保護的東西。

  如果他還在,他肯定不希望我們告訴你他準備過的一切。但是如果不說,我們也很替他委屈。」

  「我了解像頭兒那樣的人,他遇到過太多太多,背負著太多太多,他是一個把所有感情都埋在心底的人,像個鋸嘴葫蘆一樣什麼都不說。但是哪怕他不說,我也知道他對你的感情……」

  「但是他不會想看見你傷心的。」

  「你知道麼?陳Sir他生前發給我的最後一條短訊,只有短短五個字,是讓我不要打擾你。

  我猜他是希望你能忘記他,不要留在過去,可以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新的生活。」

  「不要怪他,不要再難過,我相信陳Sir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其實他們真無法理解陳不周為什麼會這樣做。如果換做是他,他會在死前告訴他心愛的姑娘,他是真的很愛她。

  他會卑劣地告訴心愛的女孩,他有多愛她。

  他會卑劣地讓對方記她一輩子,成為她心中永不褪色的白月光。

  但是陳不周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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