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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陽。」昭武帝見她進來扯了扯嘴角,臉色卻依舊不好,卻還是沒有將怒氣發在她身上,悶聲道:「壽陽總算是知道來看看父皇了,父皇還以為壽陽要將朕給忘了呢。」

  楚蘅蕪眼眶一紅,緩步走到昭武帝身邊,啞聲道:「父皇,發生什麼事了。」

  此話一出,昭武帝臉色一變,掌心扣住楚蘅蕪的手,扶著桌案劇烈咳嗽起來。

  一瞬間,昭武帝仿佛老了十歲,鬢角的發似乎比之前更白了。他佝僂著身子的時候有種深深的頹廢感,而這種感覺,是楚蘅蕪從未在昭武帝身上看到的。

  父皇是在位二十年,一直以來都兢兢業業,大刀闊斧整治朝堂,所鑄功績便是放在史書上都熠熠生輝,何曾出現過這般頹廢的情況。

  楚執閉上眼睛,拿起地上的卷宗,抬手道:「壽陽別問了,都在這卷宗里,拿去看吧。」

  他拿著卷宗的手微微顫抖,抬眼看著她的時候是從未有過的複雜與後悔,楚蘅蕪看著他手上的東西,突然心一沉,有些害怕了。

  肖檐察覺到什麼,伸手去接,卻被楚執躲開了。

  「讓壽陽來拿,此事與你無關。」楚執雙目泛著血絲,一雙眼睛紅幾乎不成樣子。

  肖檐眸子一沉,冷冷道:「太子殿下,不過是幾步距離,不勞公主了。」

  他話裡有話,楚執想到壽陽身上的毒,手一松,卷宗落入肖檐手中。

  楚蘅蕪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字,只覺得額頭處更加痛了,她手微抖,緩緩展開。

  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她卻越看越眼花,直到看到末尾處的手印,手一松,體力不支往後退了幾步。

  肖檐及時接住他,語氣焦急:「殿下!」

  他的心幾乎要提到嗓子眼裡,他知道殿下如今每時每刻都忍受著落回的折磨,因此不敢掉以輕心。

  楚蘅蕪抬頭,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瞬間淚如雨下。

  她從未想過,母后竟是被人害死的,原來母后可以平安生下她,原本她是可以有母后的。

  二十年,害死母后的兇手好好活了二十年,不止坐享榮華,還與父皇生下一子一女,簡直是諷刺之極。

  肖檐見她臉色雪白,心下一沉,彎腰撿起卷宗,待看清上面的字跡時眸光微縮。

  這份卷宗是今日剛剛拿到手的,上面的墨跡未乾,還留有墨香,鮮紅的手印更是刺目。

  誰也沒有想到,鎮國公被抓,供出的第一個人竟然是懿皇貴妃。

  二十年前,懿皇貴妃還是從贛州前來投奔鎮國公的小表妹,卻在一次宴會上對還是齊王的昭武帝一見傾心。

  那時齊王妃正懷著壽陽公主,齊王將所有心思都放在王妃身上,身邊更是侍妾都沒有,又怎麼會看上鎮國公府一個其貌不揚的女子。

  或許是出於嫉妒,懿皇貴妃趁亂給齊王妃下藥,最終導致先後難產而死。鎮國公得到機會,將她送進宮,以此穩固朝堂地位,誰看了不說好一出大戲。

  那時正是大業最亂的時候,朝堂內外種種都壓垮了昭武帝,他甚至沒有分神去想妻子難產是否有隱情,便投身入朝堂。

  或許是下藥之人太高明了,那個雨夜充滿了肅殺與血腥,竟無一人發現齊王妃難產並非偶然。

  每日與殺了自己最心愛妻子的人同床共枕,如今知道真相,何其殘忍。

  肖檐猛地攥緊手中卷宗,冷冷看向楚執。

  太子殿下才是最大的笑話,因為先後難產討厭自己的親生胞妹,卻對仇人的女兒噓寒問暖,甚至勝過親妹,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傳朕旨意,將皇貴妃剝皮抽筋,千刀萬剮。」昭武帝頹然坐在龍椅上,說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懾人的冷意,「誅九族,三皇子腰斬,和靜公主賜三尺白綾,自行了斷。」

  所有人都沒想到昭武帝會下這樣的命令,殺親子,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都會被後人詬病,說不定還會冠上冷酷嗜殺的罪名,這簡直是帝王大忌。

  但是誰都沒有出聲阻止,再也沒有人比昭武帝更清楚這件事的後果,但他既然下了這般的旨意,便不在乎什麼身後名。

  昭武帝說完,冷冷看著楚執問:「你待和靜向來好,可有意見?」

  楚執一愣,突然想起少時梅花滿園之時,母后抱著看雪的情景。他眼盲耳聾二十年,母后九泉之下不知該有多失望。

  他閉眼,跪地扣首,一字一頓道:「兒臣親自行刑。」

  昭武帝冷笑,將寫好的聖旨砸到他身上:「滾去行刑!」

  說完,昭武帝閉上雙眼,沉默坐在龍椅上。

  過去那個雄心壯志的帝王仿佛一瞬間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困在了二十年前的某一天。

  二十年前的大雨從未聽過,如今愈演愈烈。

  他不願看到楚執,不是因為楚執做了什麼,而是因為他看到太子,就仿佛看到了自己。

  他們父子,同樣的眼瞎心盲。他們嘴上說著有多愛皇后,可是卻將仇人護了那麼多年。

  這樣的事實讓他絕望,讓一個帝王產生了逃避的想法。

  楚執沒有猶豫,轉身卻聽到楚蘅蕪道:「壽陽也要去。」

  腳步一頓,楚執轉頭,對上了一雙婆娑淚眼。

  「本宮也要去。」楚蘅蕪又重複了一遍。

  她推開身邊的肖檐,眼淚依舊止不住的往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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