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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凝了霜的長睫愈發顫動起來,他抱著懷中少女的手臂又驀然收攏幾分,越擁越緊,像是在彌補什麼,追回什麼。
他嗓音里染著低低的笑聲,咀嚼著每一個字眼。
「那她呢?」
「在她最後一刻,又有誰回應了她的求助?又能仰仗誰?」
「上千年潛心修道,數百年征戰平亂,我救過數不清的人,做了千年的修界棟樑,平生所求唯一一件事,就是讓你們在我離開之後,保護好她。」
他回想起這七年來的分裂、撕扯,責任與私心的折磨。
她已經斬斷情絲,他也決定放過她,哪怕自己再也拿不起一念劍,他也不會讓她知道這一切。
只想著,若是他能當好這個道君,令修界四下太平,她與她的宗門能夠安心修道,也算是另一種結局。
可到頭來——
「原來我不惜拋下她也要所庇護的修界,就是這麼待她的。」
天樞道君抬眸瞧著這些弟子,溫然一笑:
「護了修界這麼多年,承了天下共主之名,我似乎從未有過一次肆意妄為之時,那麼作為道君的最後一日,便任性一次。」
「我不會出手,若有人死在這裡,只當是給我的妻子陪葬吧。」
血液在這一瞬凝凍。
……道君真的瘋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隨他這句話落下,結界轟然而碎。
原本忌憚著天樞道君的魔族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氛,開始大膽地圍攻這些仙門弟子。
而天樞道君抱起昭昭,不知要往何處去。
雲麓仙府的人自然不會讓他就這樣帶走昭昭。
但還未靠近,一念劍便化身數百道金色劍影,圍繞著他和昭昭,仿佛一層密不可破的繭,既不會傷到他們,也令他們無法靠近。
鍾離舜紅著眼奮力砍殺,發現自己怎麼也沖不進去後大喊:
「你把師尊還給我們!你不是一心護著那些七大宗門的弟子嗎!為什麼不去救他們!他們……他們之中也有幫過我師尊的人,你不能眼看著他們送死,把師尊還給我們,你去救人啊!」
雪衣道君只道:
「讓開。」
「道君!」小白急切道,「你如今先殺天璇君,又對七大宗門的弟子見死不救,可主人心地善良,不需要旁人陪葬,你這樣只會讓主人難過,而且天下所有人,都會怪主人,怪她讓你瘋癲失常,你這是害了主人!」
這一段話,終於令天樞道君有了些許反應。
小白鬆了口氣,他就知道,如今唯一能觸動天樞道君的,唯有與他主人有關的事。
這樣一想,又覺得心中無限唏噓。
又有什麼用呢?
在他懷中的少女不會知道這些。
她活著前唯一記得的,只有他不肯回頭救她的模樣。
遠處傳來了黎嬰殘部逃來的動靜。
塗山瓏的人還在後面緊咬不放,估計是怕他們不是逃跑,而是想繼續追上去找他們的主將。
黎嬰殘部的人的確是這麼想的,但很快,他們就看見了主將的屍首,還有黃沙周圍這一片混戰的人馬。
銀髮雪衣的道君站在不遠處。
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見道君在此,以往無數次與修界道君在戰場上交鋒的回憶涌了上來,頓時生出了投降之意。
他們也確實這麼做了,黎嬰所帶領的魔將擅用弓箭,他們放下手中長弓,按照以往戰場上的規矩,繳械不殺,這一次他們也以為如此。
然而。
道君的視線落在了他們手裡的長弓上。
原來是這個,他們就是用這個傷了昭昭的臉。
「我們認輸,投降,還請道君——」
話未說完,劍光紛亂如雨而至,在所有人瞠目結舌的視線中,一念劍如刀切豆腐般斬落無數魔族的頭顱四肢。
有魔族悽厲的聲音炸開:「道君饒命!我們已經投降了!」
「那又如何?」
一念劍落入敵陣,仿佛無情的殺戮機器,瞬間剿滅了無數生命。
懷抱著昭昭的他召回靈劍,又親自投身敵陣,用騰出來的一隻手握緊劍柄,不需要任何思考地揚起、落下。
無形中束縛著他的那些枷鎖一根根崩裂。
身後似乎有人在喊著什麼,他沒有去聽,想也知道,應該是些讓他以大局為重,莫殺降兵,否則今後若與魔族再次開戰,也會絕了他們的後路。
他充耳不聞。
看,這一劍揮下去,其實也並不難。
只要放棄從前的那些條條框框,這天地間,本就沒有任何能束縛住他的東西。
不管是將人間的妻子帶回修界,還是讓那些阻攔他的聲音閉嘴,他原本,都可以做到的。
是他做了太久的空殼,連自己究竟想要什麼都不明白。
才會讓她失望,讓她受傷,到最後,自己明明就在她面前,卻什麼也做不了。
——要是有什麼辦法,能讓她活過來,讓一切重來就好了。
斬落最後一顆頭顱時,已經被血浸泡得難以握住的一念劍重歸劍鞘。
他看了一眼雲麓仙府的方向。
「快攔住他!!」
離風高喝一聲,在那道雪色身影御風而起的同時跟了上去。
雖然他不知道天樞道君想要做什麼,但以他此時的瘋狂程度,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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