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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嵐煙臉上瞬間血色盡失,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天樞道君霍然起身。
「慕靈,傳令下去,琅嬛福地提前關閉,所有人即刻撤離,半日後我會封印秘境,通知神農宗,調人來小劍關醫治受傷修士……」
「就這樣嗎?」
師嵐煙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做出一個個理智決斷,好像死掉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她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握住自己的手腕時,仿佛還能感覺到少女為她療傷時,輕輕覆在上面的指腹溫度。
「她落入了碎魂深淵,她是為了救人才會受那麼重的傷!這些人都得救了,你……你要將她一個人留在那裡,就這麼走了嗎?」
師嵐煙看了一眼身後那黑漆漆的深淵,語調近乎哀求:
「天樞,你能不能去救救她,如果連你都救不了她,還有誰能救她呢?」
「——需要我同你解釋,什麼是碎魂深淵,什麼是琅嬛禁地嗎?」
他轉過身來,聖潔平靜的一張觀音面上無悲無喜,淡若九天上的皚皚雲霧。
「只是第一層的瘴氣,便可令修士體內靈力無法運轉,你覺得以她的修為,活下來的機率有多少?」
師嵐煙被他這番話震了震。
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師嵐煙的神色有些恍惚。
「那也不能……」
「這世間事,不是只要你想,就能做到。」
雪衣道君的嗓音如玉碎冰裂,從他口中而出的字眼,每一個音節,都沒有絲毫情緒,像是一潭永遠不會泛起波瀾的死水。
她忽然想起了在途中她與謝檀昭的對話。
她見過他一劍挑遍修界天才。
見過他率修士迎戰異族妖邪,逼退三千里。
也見過他三百歲突破太初道十二境,百宗歸順稱他為道君。
卻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見到他眼睜睜看著與自己有過一段姻緣的妻子,就在他眼前死去。
而他卻說——
這世間事,不是他想,就能做到。
……就這樣平靜的,無動於衷的,放棄了那個會笑著說喜歡他落魄模樣的笨蛋。
身後傳來了啜泣聲。
雪衣道君腳步頓了一下,而後沒有遲疑地,朝前方走去。
他看向不遠處御劍而來的宗斐,一片冷寂的眼眸動了動。
宗斐剛一落地,就看見形容狼狽、跌坐在地的師嵐煙,還有陪在她身邊,也是一臉複雜神色的慕靈。
一頭霧水的他還不知發生了什麼,開口問:
「師尊,這是怎麼……」
「交代給你的事呢。」
他出聲打斷了宗斐的問題。
宗斐收回視線,正欲向師尊稟報傷亡狀況,和神農宗弟子的調派情況,便忽然瞧見了眼前師尊的異樣。
他的神色一如往常,眉目如玉像垂眸,神明憫世,總是帶了幾分游離於世的超然平靜。
只不過。
這樣的一張臉上,卻沾了色澤濃麗的鮮血,宛如神像濺血,將聖潔平靜的容貌襯出了一種詭異的不詳之氣。
他望著宗斐,溫聲細語地問:
「我不是要問那些,我是問你,靈山眾人,此刻身在何處?」
-
昆吾仙境,善法堂。
乘翼鳥一路飛馳三千里的靈山巫女帶著靈山巫者,趕在了第二日天明之前從琅嬛福地離開,抵達了昆吾。
善法堂內,昆吾六長老齊聚,聽靈山巫女解釋琅嬛福地中發生的事。
「……按照巫女所言,你們靈山巫者之所以火燒招魂林,是因為靈山預言的那兩個未來將會殺掉天樞道君的命定之人,其中之一,就是那個雲麓仙府的弟子?」
六長老左右分列而坐,上首空空蕩蕩。
為首的天璇君總結完她的意思,善法堂內一片靜默,無人開口。
過了一會兒,響起搖光君漫不經心的聲音:
「你們這番解釋是不是太牽強了些?你們若是能精準地占卜出未來到底是誰殺了天樞,何苦還開啟琅嬛福地,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他搖了搖手中摺扇,一副輕佻模樣,言辭卻犀利:
「現在突然推出一個無名弟子,就說他是命定之人,焉知你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慾殺了人,倒拿我們昆吾當靶子。」
靈山巫女將這位搖光君在心中暗罵了一番,面上卻仍笑盈盈的。
「無名弟子?這位仙子,身份可大有來頭呢。」
搖光君眯了眯眼。
「之前天樞道君失蹤數年,曾在人間界,有過一段姻緣,對嗎?」
聽她提起這個話題,原本半信半疑的幾名長老忽而坐直了幾分。
搖光君笑意微斂,心往下沉了沉。
靈山巫女微笑道:
「不巧,我的人曾在暗中偷聽道,那位北辰儒門的掌門之女,似乎稱她為——謝檀昭。」
這個名字,在她入住昆吾後,就旁敲側擊的從長老們口中打聽到了。
當初只是簡單的好奇,卻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個名字能派上這樣的用場。
謝檀昭是什麼人?
是天樞道君的妻子。
是這幾個昆吾長老最忌憚的人。
只要她給謝檀昭一個將會殺死天樞道君的身份,這些昆吾長老即便嘴上不說,也會站在她這一方。
就算天樞道君回到昆吾,拿出證據與她對峙,這些疑心病甚重的長老,也會懷疑天樞道君對她的維護到底是不是出於余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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