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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罪業,因祂而生。

  祂知道,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可笑又可悲。自以為算計著因果,卻不知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被因果算計。

  那位人類的哲學家說: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祂不也是如此嗎?

  祂不也是一隻身在夢中卻惘然不知的蝴蝶嗎?

  蝴蝶拼命扑打翅膀,自以為能掀起風暴,殊不知只是徒勞地在因果圈成的莫比烏斯環里原地打轉。

  祂看著滿眼憧憬的幼蟲,祂可愛的、可愛的愛人在又在問祂:

  「你會和我夢裡的那個人類一樣,無論我在哪兒都會追隨我而去嗎?」

  「哪怕我想去人類的世界,你也會和我一起嗎?」

  祂很慢地搖晃了一下觸鬚,第一次拒絕了祂的請求。

  「我已經知道了未來將發生的一切。」

  祂怎麼會不知道呢?

  因為,迄今為止,祂一直都在幼蟲的未來之夢中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出現的江雲山在第4章 就有被提到。「江朝說:我的祖先江雲山最先感知到了神降……」江雲山是江暮漓的第一個巫(工)覡(具)

  另一個伏筆,重疊教會的結印手勢第10章 的時候江朝就做過。「江朝兩隻手背在身後,拇指相勾,其餘手指併攏飛展,深深鞠了一躬。」

  唯一的差別是蛾子的信徒做手是放在背後,但江雲山教給宋西流的是手放在胸口。

  雖然都是增加和蛾子的因果聯繫,但後者得到的是業力,前者才是祝福(雖然蛾子的祝福咱也不敢要……)。

  還有一個伏筆,第18章 里,溫衍遇見江暮漓的蝴蝶標本展叫「化蝶之夢」。「溫衍想起自己看過的一本講莊子哲學的書,裡面寫道:人類就是這樣,徘徊在夢與醒之間。有時把夢境當作真實,有時置身現實卻宛如墮入夢中。」

  表面上是在暗示溫衍當時置身幻境,實際上也隱喻了江暮漓的真實處境,身在幼蟲的未來之夢裡卻也渾然不知。

  蛾子自以為算計了因果,卻不知道自己也在被因果算計……(點菸)

  ————————————

  ^_^

  第72章 蝶與蟲·其貳

  幼蟲不解地看著祂。

  祂是那麼漂亮,漂亮得連黑暗無邊的太虛墓地都能被照亮,為什麼會突然被悲傷的陰影籠罩?

  「你怎麼哭了?」幼蟲忐忑不安起來,「你是……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蝴蝶的觸鬚垂得更低了,絕望的氣息無形蔓延,一點一點侵蝕著祂的光芒。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幼蟲也難過地低下了頭,不過很快就強打起精神,笑著說,「那你離開吧,想去哪兒去哪兒。雖然我沒有翅膀,但是你有,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而且不管哪裡,都一定比這裡要好。」

  「我本來……除了你的身邊,哪兒都不會去……」

  蝴蝶發出很低很低的聲音,就算是在比死亡更永恆的太虛墓地,這樣的聲音也未免太過悲哀。

  「但是……現在看來……好像做不到了……」

  話音剛落,祂翅膀上的星辰墜落了。

  澄澈明亮的光輝熄滅,變成污濁不堪的黑,像腐爛的毒瘤一樣撲簌簌地滾撒。

  幼蟲心痛地瞪大了眼睛。

  這些星星是祂挪動著行動不便的身體,辛辛苦苦地一顆顆搜集來的,又認認真真地把它們打磨得很亮。

  太虛墓地一無所有,只有恐怖和黑暗,唯有這些星星光輝明亮,是祂珍惜的寶貝。

  祂也只捨得把祂的寶貝,送給對祂最重要的存在。

  星星都暗了。

  因祂的願望而誕生的蝴蝶,好像……也要如流星般隕落了。

  那三對不知污穢為何物的銀白鱗翅,像突然被漆黑劇毒的藤蔓纏繞,一道道扭曲的裂痕猙獰蔓延,污濁的黑色迅速瀰漫,仿佛有一雙雙無形的巨手,不停地往祂的翅膀上潑灑黑泥。

  幼蟲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祂的翅膀一寸一寸被黑暗侵吞,鱗片上散發的無比柔和的燦白清輝,也以一種令祂恐懼的速度消失。

  暗了,熄滅了,徹底融入太虛墓地的徹骨幽冥。

  甚至,更加可怖。

  那是世間最惡濁腥穢的物質——

  業力。

  不止是羽翼,蝴蝶連自身都在被業力吞噬。

  因為,幼蟲是埋葬在太虛墓地的眾神在寂滅之際匯聚所有神力孕誕出的唯一新神。祂做的未來之夢,絕非虛妄的幻想,而是在遙遠的未來一定會發生的真實。

  所以,蝴蝶才會身在夢中卻不知。祂背負的因果和業力,也不會隨著夢醒而消失。

  蝴蝶操縱著他人的願望,以願望為餌料,吸引他們前仆後繼地咬上自己拋出的魚鉤,殊不知自己也一直在被願望操縱。

  願望有多強烈,絕望就有多深重。願望是一瞬亮起的火光,絕望才是超越一切苦難與歡樂的恆常,是與生俱來的影子

  沒有誰比蝴蝶更懂這個道理,可祂卻沒能運用這個道理洞徹自身。

  祂自以為運籌帷幄,無比清醒,卻不知曉自己才是最糊塗的。

  只緣身在此夢中。

  終於,輪到祂願望破滅了。

  也輪到祂迎接因果的審判了。

  越來越多的業力如堤壩潰破時洪水爆發一般,從祂周身奔涌而出,匯聚成震天撼地的滔天黑浪,席捲肆虐整座太虛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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