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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沒有想到齊衡玉的態度會如此果決冷硬,那雙投過來的如深潭一般的目光里並無多少暖色,對待她們也像對待陌生人一般。
不,比陌生人還不如。
起碼齊衡玉與陌生人相處時不會處處透著嫌惡。
榮氏心下一沉,知曉杜丹蘿的猜測沒錯,榮綺語必是被齊衡玉抓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關了起來,威逼利誘之後把她們給出賣了,否則齊衡玉怎麼會連個面子情也不願意裝了?
榮氏既是痛恨榮綺語嘴巴不嚴,也深深地驚訝、恐懼於齊衡玉對婉竹的在意。
這樣的在意分明已超出了一個男子憐愛妾室的範疇,而是男女之間最深切的憐與愛。
也正是在這一刻,榮氏才明白女兒面對的婉竹與遼恩公府內任何妖妖冶冶的妾室都不同,這與出身、地位、樣貌無關,女人之間的戰爭取決於男人的心安放在何處。
而齊衡玉的心便放在婉竹身上。
這就比那些空有美貌的妾室要難纏的多,且齊衡玉是這樣剛直的性子,她們越是針對、戕害婉竹,他對婉竹的憐惜與愛便會越來越多。
世家公子恣意而為,肆意而動,不僅體現在平日裡的作風之上,更體現在後院的男歡女愛之上。
榮氏懊惱不已,承認了她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只把婉竹當成尋常以色侍人的妾室來看待,用對付尋常妾室的手段來對付她,卻被她借力打力,將齊衡玉的心完完全全地奪了過去。
錯了,都錯了。
若她早知曉齊衡玉對婉竹動了真情,那便絕不能勸杜丹蘿去打壓、暗害婉竹,而是要反其道而行,一個勁地拉攏、捧殺才是。
榮氏不願再提榮綺語一事。
可齊衡玉卻朝著上首慍怒不已的齊老太太行了個禮後,說道:「老祖母,榮姨娘為守節而死,孫兒願去安國寺為她點上一盞長明燈,願她來世一生無憂。」
長明燈一事自然是他隨意攀扯胡謅出來的話語,他只恨不得讓榮綺語下十八層地獄,生生世世飽受折磨而無□□回,又怎麼可能去安國寺為她點長明燈。
只是榮綺語乃是良籍出身,榮家人雖遠在燕州可族中尚有人在朝為官,若是將榮綺語失蹤一事告到御前,只怕是會徒增幾分麻煩。
齊衡玉不願麻煩,所以他已讓人去燕州花重金安撫榮家人,聽聞榮綺語並非嫡出,她姨娘尚在人事,榮家二爺也並不怎麼重視這個庶女。
一千兩銀子,便能買斷榮綺語的這條命。
榮氏與杜丹蘿俱是一怔,聽著齊衡玉冠冕堂皇的話語,心中只覺得萬分震怒。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死?
是誰殺了她?
榮氏還好些,杜丹蘿望向齊衡玉的眸光里染上了層層攏攏的驚懼,就仿佛是第一次認清眼前之人一般。
他為了婉竹,竟不惜殺了榮綺語解憤嗎?
那她呢?她才是暗害婉竹的幕後兇手。
齊衡玉是不是也巴不得將她早日手刃了才好。
杜丹蘿靜靜地立在榮氏身旁,一夕之間心內被堆湧上來的情緒攪得混雜無比,她望向齊衡玉的視線變得模糊不已,淚意如蛛網般爬上了她的眼底,只差一點便要流淌而下。
幸好。
齊衡玉撂下這一句話後,便轉身離開了花廳。
他離去的背影是那麼的決絕與不留情面,便也瞧不見杜丹蘿傷心到極處後不可自抑般落下的淚珠。
*
婉竹給齊衡玉縫的對襟長衫已到了收尾的時候,鄧嬤嬤怕她久坐太久會腰酸背痛,便自告奮勇地攬下了給齊衡玉做針線的活計。
「紅喜與采月的婚事就在這兩日了,嬤嬤還不回家去操持一番,老是陪著我做什麼?」婉竹說話時帶著幾分喜悅的嗔怒,一旁的丫鬟們見她這般口是心非的模樣,都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鄧嬤嬤卻是憂心忡忡地望著婉竹道:「奴婢本也想回去操持,可才待了一日就被紅喜趕了回來,他說他已請了好幾個喜婆幫襯,不缺人手了,我便回府專心伺候姨娘。」
婉竹聞言嘴角洋溢的笑意愈發上揚著不肯落下來,她坐於貴妃榻里含笑望著鄧嬤嬤溫厚柔善的側顏,便憶起了娘親還在世的時候,她與娘親在炕尾一起做針線的模樣。
那是她飽受磋磨的前半世里為數不多的溫情。
本以為這一輩子都再難以找回這樣的溫情,誰曾想竟會遇上與娘親這般相像的鄧嬤嬤。
鄧嬤嬤。
婉竹的眉眼仿佛漾著這世上最甜的蜜飲,只要有鄧嬤嬤陪伴在她身側,她便這樣高興、這樣安心。
「嬤嬤快吃些糕點墊墊肚子,若是餓著了您,姨娘可不饒我們。」碧珠在一旁狡黠一笑道。
鄧嬤嬤瞪她一眼,卻仍是放下了手裡的針線,捻起了一塊糕點塞進了嘴裡。
「去泡些水來,嬤嬤喝不得茶,就泡熱水來。」婉竹如此吩咐金玉道。
做了會兒針線之後,婉竹便漸漸地生出了兩分睏倦之意,鄧嬤嬤服侍著婉竹入睡,替她掖好被子後欲坐到臨窗大炕上把未做完的針線做好,卻被婉竹猛地攥住了手腕。
她眨著水凌凌的杏眸,無比依戀與信賴地說:「等我生產時,嬤嬤也能陪在我身邊嗎?」
鄧嬤嬤一聽這話心腸便軟的如一灘春水一般,她回身坐在了婉竹的床榻邊上,溫柔地替她捋了捋鬢邊散亂的碎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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