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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鄧廚娘在碧桐院內的地位超然,因婉竹對她的全身心信任,尋常大丫鬟對她客客氣氣的,小丫鬟們更是嬤嬤長、嬤嬤短地殷切奉承。
鄧廚娘當了碧桐院的權,待人卻依舊十分和善,小丫鬟們做錯了事她只有溫聲相勸的份兒,從不會拿雞毛當令箭,狠厲地懲治小丫鬟們。
「嬤嬤。」婉竹一見鄧廚娘憨直溫厚的模樣,笑意便從杏眸里溢了出來。
鄧廚娘拘謹地走到了婉竹身前,向她行了個禮後才笑道:「姨娘有什麼吩咐?」
「今早老太太身邊的紫雨給我拿了一碟葡萄來,如今這個時節不該有葡萄才是,這一點也費了那些人不少力氣,嬤嬤來嘗個新奇吧。」婉竹含笑望著鄧廚娘,一如當初在竹苑時那般溫柔和順。
容碧取了個雙魚戲蓮的瓷碟,將上頭掛著水珠的葡萄遞到了鄧廚娘身前。
鄧廚娘卻是赧然地瞧了瞧自己的雙手,道:「姨娘,奴婢的手是髒的。」
容碧卻嬌答答地笑了一笑,用她青蔥般的手指替鄧廚娘剝了葡萄,並放在了她身前的碗碟之上,道:「嬤嬤可別嫌棄我。」
鄧廚娘哪裡會嫌棄容碧,當即便把那剝好的葡萄塞進了嘴裡,並道:「果然是好吃極了。」
「嬤嬤若喜歡,便都給嬤嬤吃吧。」婉竹意興闌珊地瞥了眼這一碟子葡萄,從前沒的吃時日日饞這一口,如今有的吃卻全然沒了胃口。
除了這一碟葡萄外,容碧還撿了幾塊廚上剛送過來的糕點,一併讓鄧廚娘帶走。
「容碧,你去替嬤嬤泡杯茶來吧。」婉竹從貴妃榻里起了身,將鄧廚娘引到了臨窗大炕前,再特地把容碧支開,儼然是要與鄧廚娘商議些私密之事。
容碧也知情知趣地走去了耳房。
等容碧一走,婉竹臉上的笑意便立時垮了下來,她在鄧廚娘跟前從不藏私,當即便說道:「不瞞嬤嬤說,世子爺日日宿在我房裡,可我肚子卻一點也沒有消息,我面上雖是一派平靜,可心裡卻急的不得了。」
如今齊衡玉雖不往霜降院去,可往後若是再添了個王姨娘、蘇姨娘,她又該如何自處呢?
等到年老色衰的那一日,她的日子好壞便只系在齊衡玉的一念之間。
婉竹不敢賭。
那苦的要命的藥膳也吃了一個多月了,卻仍是不見半分消息。
「這兩日我總覺得胃口不佳,身子各處也使不上來力氣,若是大張旗鼓地請了府醫來碧桐院,老太太和大太太那兒都會收到消息,我想勞煩嬤嬤偷偷地替我去請個回春館的大夫來。」婉竹終是說出了她的隱憂。
鄧廚娘立時答應了下來。
三日後趁著齊衡玉去齊老太太院裡商議事務的時候,將喬裝打扮的回春館大夫領進了碧桐院。
這位大夫曾為婉竹看過一次病,那時的婉竹尚且在家廟裡掙扎求生,姿容模樣都憔悴不已。
如今卻是穿金戴銀地坐於臨窗大炕上,身上的雲錦布衫花樣繁多,一條衣衫比的上尋常人家一年的嚼用。
那大夫便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仔細地為婉竹診了脈後,下意識地捋著自己發白的鬍鬚道:「敢問姨娘您上個月的小日子是何事來的?」
婉竹算了算日子,便答道:「應是上月初五。」
那大夫說了聲歉語,便將婉竹搭在手腕上的錦帕取走,以手觸筋脈,又把了一會兒脈之後才說道:「姨娘應是有了一個月的身孕,只是因身子勞累的緣故脈象不大穩,這一胎也不知能不能保的住,恕老朽無能不能許給姨娘一個準話。」
鄧廚娘在一旁捏了一把汗,先頭聽到那回春館的大夫說婉竹有孕,本是喜得不知所以,可後來聽到婉竹脈象不穩後便又蹙起了眉頭,整個人既擔憂又害怕。
好不容易懷上了子嗣,可這一胎卻又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婉竹也情不自禁地顰起了一對勾玉似的柳眉,愁緒和隱憂瀲灩在她水凌凌的杏眸之中,讓她在一瞬間不知該如何回話。
「老夫會為姨娘開幾劑安胎藥,每日隨餐服用,切勿心神不寧、勞神勞思,最要緊的是不能再與齊小公爺同房。」那大夫如此說道,他將「同房」二字咬的重了些,以示對婉竹的警醒。
尋常人家的女眷聽得這話總會羞赧得雙臉通紅,可婉竹卻只是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肚子裡的這一胎之上。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日日抄寫經書祈求佛祖垂憐,又餐餐不落地吃藥膳,總算是求來了這個孩子。
一夕之間,婉竹仿佛能體悟到肚子裡的熱切的生命一般,一股血脈相連的奇妙之感襲遍她全身上下。
她甚至險些紅了眼眶,若不是這大夫還在她跟前,她只怕是難以克制自己心內如潮般的喜悅。
終於,那大夫替婉竹開了保胎的藥方之後,便由鄧廚娘送上了豐厚的診金,再親自將他送出了碧桐院。
一刻鐘後,容碧取了大廚房的廚娘新烹出來的糕點,一進屋見婉竹正愣愣地撫著自己的肚子出神,心好似猛地被人彈撥了下一般。
容碧連忙放下碟盞,慌忙走到婉竹跟前,迎上她喜意洋洋的杏眸後問:「姨娘。」
婉竹抬起淚意漣漣的杏眸,再對上容碧歡喜的失了神的目光之後,便破涕為笑道:「容碧,我有孩子了。」
她的骨肉、她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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