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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搖曳,晃蕩著勾出了齊衡玉心間的愧疚之意。
他受了傷,本該一徑回齊國公府,可思忖之後他卻是繞道來了竹苑,一是為了不讓李氏擔心,二也是害怕那些埋伏在暗處的刺客們會趁亂傷了李氏與杜丹蘿。
眼前這個出身低微的外室,即使被刺客們所殺,也算不得什麼要緊的事。
在來竹苑之前,齊衡玉起的是要犧牲婉竹的心思。
不一時金玉便尋出了幾條軟帕,婉竹也彎膝跪在了地上,瞥一眼齊衡玉面沉似水的神色,忖度著輕聲開口道:「大夫還沒來,我先替爺止血。」
「嗯。」他答道。
齊衡玉先是見她只著一條單薄無比的寢衣,跪在冰冷的地磚上必是極為刺痛,便對容碧說:「拿軟墊來。」
即便墮於無邊的痛海之中,他出口的話語仍是帶著高高在上的冷傲。
婉竹復又跪在了軟墊之中,與容碧一起替齊衡玉褪下了大氅、再是對襟長衫、最後是裡衣。
這時燒了熱茶的靜雙也走進了裡屋,正巧瞧見齊衡玉腹部那一條猙獰的傷痕,血肉模糊的同時還在不斷地滲出血來。
靜雙一下子就紅了眼,只喃喃道:「奴才死了也就死了,爺何必為了救奴才傷成這樣。」
齊衡玉卻是疼的不想理他,等婉竹將軟帕覆在他傷處之上後,那股刻意被忽略的痛意如排山倒海般向他湧來,摧得他神魂巨盪,壓抑許久的囈語從唇舌間溢出。
好在腳程快的金玉已請來了回春館的大夫,那大夫替齊衡玉縫了針又敷了藥膏,並囑咐他:「好生休養些日子再出門。」
婉竹忙恭聲對那大夫說:「多謝大夫。」因她囊中羞澀,一時也拿不出診金來,便只能窘迫地立在原地望著靜雙瞧。
靜雙將荷包里的一錠銀子遞給了那大夫,又讓金玉將大夫送出了竹苑,這才走去耳房替齊衡玉煎藥。
婉竹便順勢坐在了床榻邊照顧齊衡玉,四下無人,她也是頭一次如此細緻地打量齊衡玉,見他劍眉挺鼻,面如冠玉,即便少了那身錦衣華服的妝點,也比尋常人更俊朗幾分。
她想,這應是錦繡金石養出來的矜貴氣度。
「袖袋裡有五百兩的銀票。」齊衡玉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此刻正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婉竹,顯然,他目睹了婉竹在大夫面前的窘迫。
也不知是不是那治外傷的膏藥發揮了效用,齊衡玉的臉色已不像方才那般慘白,燭火掩映下,他那雙黑沉沉的漆眸旋著異樣的光亮。
「不要嗎?」他笑了笑問。
婉竹搖搖頭,方才為齊衡玉止血時的果敢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下聲若蚊蠅的怯弱,「太多了。」
齊衡玉也開始認認真真地將婉竹納進眼底,眼前這個女子出身寒微,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里都是一副柔順膽小的模樣,可方才瞧見了他腹部那般猙獰可怖的傷勢,她卻是抖著身子為他止了血。
膽小、怯懦,卻又有果敢、知進退的一面。
回春館的大夫說,他這傷處若沒有及時止血,只怕是會出大亂子。
思及此,齊衡玉望向婉竹的眸色里便多了幾分柔和,他說:「過幾日,我會去官府銷了你的奴籍。」
婉竹聞言先是一愣,垂在身側的手止不住地發顫,而後便見她從床榻邊起身,朝著齊衡玉俯身下跪道:「多謝爺的恩典。」
身為奴籍,便如同鋪子裡貨架上陳列著的貨物,明碼標價,供人挑買。
她不想再回到那個家徒四壁的茅草屋,不想再挨賭鬼爹爹的痛打,不想再過飢腸轆轆的日子。
最不想的還是被人牙子當成商貨一般販賣。
此刻婉竹心間盈潤著的滿腔謝意皆是出自真心。
只是她不知曉的是,在她跪倒在地朝著齊衡玉磕頭的那一瞬間,齊衡玉便因她這等劃開主僕尊卑的動作而皺起了眉。
「起來吧。」他淡聲說著,聲音辨不出息怒。
婉竹起了身,這時靜雙也熬好了藥,他走進裡屋時便見婉竹正立在床榻邊發愣,便走到齊衡玉床榻邊意欲一勺一勺地餵他喝藥。
靜雙本就是自小伺候齊衡玉的小廝,這等活計也沒少幹過,一時也沒察覺出什麼異常來。
可齊衡玉卻是黑著臉瞪了他一眼,在靜雙舉著勺子湊到他嘴邊時說了一句:「太燙了。」
靜雙納悶道:「已是放在水盆里冷過一會兒了。」
不應該再燙了才是。
齊衡玉掃一眼垂首立在一側不言不語的婉竹,見她沒有一絲要上前餵他服藥的意思,心間微微生惱,只對靜雙說:「你擱在桌案上吧。」
靜雙這才反應過來,他忙回身對婉竹笑道:「奴才笨手笨腳的餵不好,還是姑娘來吧。」
婉竹柔順地點了點頭,接過了那藥碗後便坐在了床沿邊上,一勺勺地餵起了齊衡玉。
齊衡玉傷了腹部,連帶著右臂也使不上力,當即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婉竹的好意。
天色微微亮時,齊衡玉喝了藥睡了過去,婉竹則倚靠在臨床大炕上小憩了一會兒。
睡了不過一個時辰,她便悠悠醒來。
此時她的眼中布滿暗紅的血絲,再加上睏倦到頂的疲累,杏眸里便漾起了淚眼婆娑之態。
婉竹對鏡斂發時發現了自己淚意漣漣的水眸,心下驀地一動,起身走到外間去與靜雙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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