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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休息了片刻,再度啟程,卻是沒有上馬,只牽著馬漫步在這熟悉又陌生的山間道路上。
少不得是回憶起了白亦初剛買回來時的光景。
說起這事兒,周梨便有些氣憤,「我如今想來,仍舊有些後悔,當時不該對你好言好語,因當先打你幾頓才是。」
「這話如何說?」白亦初細想起來,他除了不滿被買回來,好像也沒傷害周梨吧?
方聽周梨說:「你那前幾個買家,哪個不是將你做九世的仇人來對待的?你倒是好,有恨不朝他們發,反而是對著我。我如今還記得,當時我們倆頭一次單獨相處,那眼神是恨不得將我挫骨揚灰一般。」
白亦初是堅決不承認的,「怎麼可能?那時候我年紀小,怎麼可能如此歹毒?你必然是記岔了。」
「呵。」周梨冷笑一聲,「少糊弄我了。」
「沒有的事,再說你也要站在我的角度想,我頭幾個買家的確對我十分不好,我當時匆忙被岳父大人買回來,又不知你
們接下來要如何待我,只當你們與那前幾個買家一樣,如此我起幾分防備之心,不是人之常情麼?」
白亦初這話說得也是有理有據的。
周梨險些叫他給說服了,不過還是忍不住問他,「那我問你,你是幾時才開始確定,要與我們一起生活的?」
這事兒白亦初倒是沒有瞞著她,也難免回憶起自己來到周家的第二日,周老大就蹬腳撒手離去,那時候看著一屋子的人,周梨這個做親閨女的,反而被擠到了外面來。
而那守著周老大的一幫人,過半都是貪圖他留下來的那幾兩碎銀子。
一時間,看著周梨的目光也多了幾分疼惜之意:「我那會兒見岳父大人就這般走了,元姨我也不知是否可靠,瞧著你又瘦又弱的,只覺得你比我還可憐,我再不濟皮糙肉厚,怎麼都能活,可若是你沒人護著,便是艱難了。」
那時候他便起心,做不做夫妻的,倒不要緊了,只是有自己一口吃的,斷然不能短了周梨一口。
但萬萬沒有想到,這周梨的身體竟是一日日好起來了,而且人看著雖是又小又弱,腦子卻是聰慧得很,竟然將家裡經營得不錯。
白亦初覺得,是當時那個小小的家,讓他覺得自己無處安放的靈魂,終於是有了一個落腳之地。
甚至周梨願意供他讀書。
想到這裡,不禁停駐腳步下來,「阿梨,旁人現在只覺得我出身顯赫,能文能武,有著莫大的本事,可是我只有我曉得,若是當時我沒有被岳父大人買回來,而是被賣到了別家去,斷然不會是這樣的人生,興許庸庸碌碌,或是在與主人家對抗的途中,就早早被打死了。」
如此,又有哪裡有後來的認親之說?更不要說什麼霍小將軍,繼承父親的遺志了。
周梨卻是提醒他,「你要謝我,也該謝我沒讓你上戰場才對,而且根據我那個夢,你到底是要被買來我家的。」說起來,周梨也覺得奇妙,有那麼一陣子,她真是相信了這個世界有天道,那何婉音和李司夜便是這所謂天道之女,氣運之子。
而他們這一群人,都註定是何婉音和李司夜的扶搖直上的墊腳石。
但萬幸,那個夢讓他們這些炮灰都聚集到了一處,且出現了表哥這個變數,方有了後來的活命。
然同時也可惜,那個夢,到了李司夜和何婉音將遼北大軍趕走後,便做起了那攝政王來。
然後是兩人伉儷情深的傳奇,卻沒有說這天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真如同那夢裡一般,果然是海晏河清麼?
周梨不怎麼相信的,因為她在屛玉縣的時候,看著這天下,也是太平盛世,尤其是一個個新政的推出,按理老百姓們的日子是該越過越好才對。
可當她做了這巡撫,出了屛玉縣,便發現其實這個世界,怎麼可能成為自己所理想中的國度呢?
人家說水清則無魚?是對的。貪官污吏,為虎作倀之輩,就宛若那院中塵埃,無論怎麼清掃,都不可能將這滿地的塵埃永遠清掃。
即便是今日清理乾淨了,明日仍舊還有的。
所以,這個世界不是只單單有白色,且還有黑色,以及那個樣的鮮艷顏色。
因此,也不能只可能全是好人。
但是周梨想,她大概如今就是那個拿掃帚的人了,哪怕知曉沒有辦法清理乾淨,即便是今日打掃乾淨了,明日仍舊會髒,但她卻還要繼續打掃。
她忽然的沉默,讓白亦初疑惑:「怎麼了?想什麼?」
周梨啞然,片刻後微微一笑,「我忽然覺得,回桐樹村過那田園生活,仿若是夢一般了。」她不是放不下這滿手的權貴,而是放下了,便少了一個她,便少了一個清掃這後虞蛀蟲污垢的人。
白亦初似乎從很早以前就考慮個這個問題了,「我起先也想過,甚至都想好了,若是再能回來桐樹村,我一定要將我們家魚湯旁邊的果樹都全砍掉,然後改成羊圈。」
「為何?」周梨不解,那些果樹如今雖是老了,不怎麼結果子,但也不至於將那裡改成羊圈吧?
卻聽白亦初說:「賀神醫說,小孩子吃牛乳不如羊乳好,若是沒有好的奶娘,不如就養一頭羊,比養奶娘划算多了,他們就吃草呢。我們以後就可以去幼兒館裡送羊奶了,你想這樣可不就比那些果子賺的錢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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