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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換件衣裳,浩遠昨日便該回來的,今日還未到,又要忙著祭拜祖宗,祖母叫我帶人出城去接他。」林子桐解釋著,從朱彤雲身邊越過了兩步,似才想起什麼,頓住腳步回頭伸手去扶她:「今日怎麼樣?可有哪裡不舒服,若覺得哪裡不對勁,一定要馬上找大夫來。」
朱彤雲滿臉愛慕地看著他,實在想不到天底下為何會有他這樣的好男人,既然能再外操持家業,內里又能幫忙管理庶務,且還如此關懷自己。
她微微一笑,只覺得受再多苦再多的累都是值得的了,反而因為聽到他要去城外接林浩遠,心疼不已:「這樣大的雪,叫下人去不行麼?」
「祖母的意思。年關了,不想惹老人家生氣,何況走一趟罷了。」林子桐說得十分輕鬆,可是眼底的無奈又那樣清楚。
朱彤雲自然是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對於那老太君又心生出一分不喜來,但想著夫君是個孝順人,自己是萬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出半點對老太君的不恭,便只微微一笑,「那妾身伺候夫君更衣。」
夫妻倆一併進了房間,丫鬟婆子們放下帘子關了門,都止步於門前。
不過進了屋子,林子桐就趕緊扶著朱彤雲坐下,「夫人快些休息,為夫哪裡要你來伺候?更何況小時候生在那荒院裡,年少時候又在外流浪過,什麼苦頭沒有吃過,不過是換件衣裳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情。」
他總是能在不經意間將自己曾經的苦難給提起,引得這本來就十分為他過往經
歷和如今處境心疼的朱彤雲更難心疼他了。
但林子桐說完,卻像是個沒事人一般,換了衣裳,撿起氅子帽子,便出了門去。
走時只再三交代下面的奴僕們,要好生照顧著朱彤雲,又叮囑她:「我瞧大家都在忙著祭祖之事,許多地方的雪還未清掃,你不要到處走動了,當心腳下滑。」
「嗯。」朱彤雲聽罷,心裡又是一陣感動,「夫君小心。」隨後一路戀戀不捨地追著迴廊轉,目送他到了小院門口,才作罷。
林子桐這廂從自家的小院出來,也沒去老太君的正院,便直接出了林家大門,這裡早就有人安排了隊伍,他直徑翻身上了馬,朝著城外去。
街道上的積雪已經早就被清理乾淨,兩側的屋舍上,也不見落雪,只能從那高大的杉樹上看到些殘影。
直至出了城,入目就是一片白茫茫的,官道上也不見人影,只有幾串並不明顯的腳印。
顯然這一場大雪,將大家的旅程都給耽誤了。
「二爺,全是積雪,這實在不好走。」隨從有些擔心,見馬兒步伐蹣跚,什麼時候才能行得一里路?
若是接到了林浩遠尚且還好,若是沒有接到,耽誤了祭祖之事,回去二爺怕是要被老太君責罰一回了。
「那也沒法,走吧。」他與下人面前,總是那個溫和孝順的二爺。
眾隨從們很是替他不值得。
只不過此刻林子桐卻沒有想這些,思緒反而是因為這皚皚白雪,回想起十年前在外流浪的日子。
父親反抗了祖母,導致他們全家都被趕出林家,身無分文,父親就是那時候死在雪裡的。
餓得枯瘦如柴的母親同他安葬了父親後,哭著與他告別,他此刻仍舊記得那時候母親的模樣。
她抹著眼淚,將自己緊緊抱在懷裡,「桐兒,娘從小在你外祖家受苦,原本以為跟你父親,是熬出了頭,可是哪裡曉得這日子是越過越苦,好似一個坑跳進另外一個坑裡,這樣下去,娘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如今娘要走了,娘要去過好日子了,娘也想去看看福氣是什麼樣子的,往後你自己好好活著。」
在他們娘倆抱頭痛哭的不遠處,一個牽著騾子的駝背男人在那裡不耐煩地催促著,「你這個娘們,快些,別耽誤了趕路!」
他的催促聲,讓母親提前鬆開了環抱著自己的手,將她賣身給那駝背的五兩銀子全都塞入到了自己的懷裡,然後哽咽捂著臉走了。
林子桐那時候呆呆地一個人坐在雪地里,不遠處就是他爹的墳頭,懷裡的五兩銀子冰涼涼的,將他胸口最後的一絲暖意也帶走了。
那時候他並未哭,只是一直盯著母親遠去的身影,她牽著騾子,駝背男人爬到了騾子上。
大雪裡,騾子也乏了,不願意走,母親像是一頭老牛一般在前面奮力地扯著繩子,試圖憑著她那單薄的力量,能將騾子和那個駝背男人給帶走。
可騾子仍舊是原地不動,那個坐在騾子上的駝背男人不耐煩了,他拿出了鞭子,但抽打的不是騾子,而是走在雪地里的母親。
那一時間,林子桐只覺得背脊骨一陣劇烈的疼痛,好似那鞭子抽打在自己的背上一般。
然後他發了瘋一般,忽然從雪地里站起身來,朝著他們的身影奔跑了過去。
那時候的他已經十四五歲了,卻瘦弱得宛如八九歲的孩子一般,他也不知的哪裡的力氣,在那鞭子即將又要落在母親身上的時候,他一把扯住了鞭子,猛地一拽,連帶著那個駝背的男人也一起從騾子背上拽下來了。
駝背男人很生氣,罵了許多難聽的話,甚至要叫母親將那五兩銀子還給他,他不買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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