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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越是想避開,那冥冥之中,他就偏偏要與這裡有所牽連。
在路過一個巷子口的時候,他的馬車被人攔住了,一個從巷子裡忽然跑出來的女人。
那女人滿臉敷著厚重的香粉,不大叫人能看出她原來的容貌,她穿著水紅色的衣裳。
做她們這一行的,衣裳似乎都沒有太端莊的款式,大片的胸脯和脖子都露在外面,懷裡蠕動著的孩子看起來不過七八個月大,想來也不大適應那刺鼻的香味,一直嚶嚶地哼唧著。
宋晚亭凝著眉頭,眼裡是一點不掩飾的嫌惡之色,拉緊了韁繩,想要繞道走。
沒想到那女人卻纏了上來,「你不要走。」
這個聲音,幾年沒有聽到了,哪怕他們就一直在同一座城池裡。
他扭過頭,冷眼看朝那個女人,渾身就像是被雷電劈過一回。好半響,宋晚亭像是才找回了自己的神魂,目光試圖穿過這厚厚的脂粉,以好確認藏在下面的面容到底是不是宋蓮衣。
她又說話了,因為嘴唇的蠕動,使得整個面目表情都變得生動起來,但同樣活躍起來的,還有她眼角厚重的魚尾紋和臉頰上的法令紋。
這樣的她,怎麼看都不像是那才雙十年華的宋蓮衣。
可她的聲音,又是那樣的相似。
「我知道你怨恨我丟了宋家最後的臉面,所以我沒敢去你的當鋪,拖人打聽了幾回,曉得你今天會來北市。」
她說著,終於抬起頭來,但眼睛並未看宋晚亭,而是落在他身後那藍色的車棚上,「我一直在等你這輛車。」
「你想做什麼?」宋晚亭並不想與這個妹妹敘舊情,他對於女人的恐懼,幾乎都是來源於親生母親和親妹妹。
所以他的聲音十分冷漠,不及他對林清羽時的半分溫和友善。
宋蓮衣卻是忽然跪下來,孩子似乎感覺到了,不滿地在薄薄的襁褓里掙扎扭動,嗚咽聲音越發響亮起來。
宋晚亭左右瞧去,眼見大家果然是被孩子的哭聲引來,越發的不耐煩,再次追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宋蓮衣想是鼓起了勇氣一般,「我聽人說,要打仗了,十方州的叛軍很快就來了。我有一個要好的馬相公,他願意帶我走,只是……」她說著,目光閃躲著,連懷裡的孩子都不敢多看一眼,「他只願意帶我走。」
宋晚亭一聲冷笑,眼神帶著絲毫不掩的嫌惡,「所以,你要把這個野種教給我?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幫你養?」
宋蓮衣其實很害怕宋晚亭,自從她和母親選擇捨棄兄長去過她們想要的榮華富貴後,再見這個兄長的時候,她心裡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感。
可是,她實在是沒有辦法的,這個孩子終究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叫自己就這樣將她扔了,又真的下不去手。
所以這思來想去的,只能找這個親兄長。
她想這幾年,自己寧願在這花樓里任由無數男人來騎跨,也沒有去找他,如今只求他這樣一件事情,他該是應允的。
但是沒有,她垂著的眼睛看著馬車調轉了方向,毫不猶豫地走掉了。
她目光呆呆地,直至看著馬車走遠了,才像是回過頭來,路過的人指指點點。
想是她的穿著打扮太過於暴露,明顯證明了她是花樓的女人,聽得方才之事,大家都隱隱猜想,莫不是宋晚亭是她的嫖客,一夜風流後留下這個嬰孩,如今卻不願意管。
畢竟現在她已是提前走上了年老體衰的道路,沒有人會認為她和宋晚亭是親兄妹。
於是竟然有人同情她,罵起了宋晚亭來。
宋蓮衣張著嘴,想要解釋什麼,可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對於別人這種事情,都十分熱衷地出著主意,卻又不需要她這個當事人參與。
她放棄了,抱著孩子轉身回了那陰暗潮濕的巷子裡。
孩子似乎是感應到了,自己還要回到這個糟糕的地方,於是那哭聲就越發響亮了。
但是聽在宋蓮衣的心裡,卻叫她越發絕望,那位答應帶自己去上京的馬相公,明天一早就要走,她沒有多少的時間作安排了。
這個孩子,該怎麼辦?所以孩子嘹亮的哭聲,讓宋蓮衣心生煩躁來,一巴掌無情地拍打在孩子的屁股上。
哪怕是隔著襁褓,可是太薄了,所以孩子哭得更厲害了。引得了對面出來買飯的一個女人抬頭看來,她大概是認識宋蓮衣的,甚至好像兩人中間還有些嫌隙,所以她啐罵了一口,嘲諷起來:「怎麼,你這拖油瓶沒送出去?那可難了,馬相公是說過,他不會替人養孩子的,你是走不掉了。」
「關你什麼事情?難道他還會帶你不是?」宋蓮衣表情一下變得猙獰,顯然她們兩個是共享一個嫖客的,聲音也變得尖利了幾分。手上拍打孩子的動作,也變得粗暴了些。
孩子的哭聲就越發響了,把休息的女人們都吵醒來,幾個披頭散髮的腦袋從樓上的窗戶里伸出來:「你們兩個要死啊,還要不要叫人睡覺?」
又有人嫌棄孩子哭聲吵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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