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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想拒絕,想到黛玉的父親是探花,心生嚮往,遂點頭。
考科舉又未必要做官,風光無限,也不壞。
秦鍾見他同意,欣喜不已,拉過他的手,道:「走吧,見老祖宗去!」
先是林妹妹,又是老祖宗。
賈寶玉對秦鍾一點彆扭的觀感,一下子就被衝散了。
他歡呼道:「去見老祖宗嘍!」
聽著賈寶玉天真的歡呼,秦鍾朝他笑笑。
看起來依舊是純良的秦家小子。
……
秦鍾跪於白茫天地之中,口中只道:「請神仙教我。」
金光一閃而過,驟然的劇痛幾乎將他打趴在地。
但同樣是那一剎那,他突然看見了——
寶玉因他死而激發的呆症。
寶玉時時為他掃墓時流下的淚。
寶玉偶然的喟嘆。
還有……寶玉的結局。
在秦鍾看見的結局裡,寶玉一襲敝袍,赤著腳,被茫茫大雪吞沒。
秦鍾呆立半晌,片刻後伏地而哭,淚水怎麼止也止不住。
腦中的疼痛已經止消,但出現的畫面,讓他的心不斷顫動,以至於流淚。
過了很久。他終於哭累了。
他長跪道:「孩兒辜負父母,辜負姐姐,情斷寶玉。願得來生,能做牛做馬去償還。」
神並沒有顯跡,只道:「我賜你一場機緣吧,不用來生。」
於是,秦鍾重生了。
……
榮禧堂內,脈脈香氣靜謐的擴散。
是沉香,有安神靜氣之用。
侍女無聲的給賈母打扇子,屋內站了七八個人,卻俱無聲息。
怕的。
他們都看向地上跪著的政老爺,心下憂愁。
政老爺說了這不得了的話後,他們這些聽到的奴僕會不會被封口啊?
第55章 北靜王&秦鍾&柳湘蓮&蔣玉菡(5)
賈政跪在榮禧堂的主位前,頂著黏在背上的幽怨眼神, 口中只道:「請老祖宗將秦氏姐弟移居別院, 勿令秦氏之弟與寶玉廝伴。」
賈母冷笑一聲:「之前,寶玉嫌家學鬧,不肯去, 你是怎麼訓他的?現在難得有人肯帶他上進, 你又阻攔?你幾個意思?」
她怒的一拍茶几, 茶盞內水花四濺, 有幾滴濺到賈政頭髮上。
沒人敢笑,慣阿諛的侍女,也不敢說:「仔細手疼。」
賈政的意思太明顯——秦鍾和寶玉可能有什麼。
嘿。
手疼也比日後後頭疼好。
半晌,賈政才諾諾道:「孩兒沒那意思……」
賈母還是冷笑:「那你是什麼意思?」
賈政囁嚅道:「賈家有家學,寶玉卻去秦家就學,看著也不像樣。」
沒有回應。
香氣仿佛濃郁了不少,壓著鼻子,讓人無法呼吸。
賈政受不了這種氣氛, 抬頭一看。
賈母面無表情, 只是呼吸有點急促。
顯然是氣壞了。
但賈母的聲線很穩,穩的像是宣讀聖旨。
「我本想著, 赦兒荒謬,有意讓你襲爵,沒成想,你比他昏昧的多。
「寧府被查抄的緣故是有溝通逆王的嫌疑,但最後寧府被抄沒的罪名, 不是這個。
「罪名,一是通姦□□,整個府里,只有宗婦和門口的石獅子是乾淨的。
「二是買賣武職,三是縱奴欺民,四五六七,林林總總,寧府里的人死一萬次都不足以平民憤。」
賈母露出怒極的微笑:「而第一條罪名,一個極大的發源地,就在家學。」
家學內,有賈家的,還有附學的親戚。附學的往往攀附賈家,賈家的對附學的也有意,眉來眼去,就勾搭上,貼燒餅。
皇上親自下旨查的案,自然是事無巨細,這種陰私事兒,也扒了個底朝天,惡臭到賈母捂住鼻子,不再試圖拉寧府一把的程度。
賈政心下緊張,半天才把消息消化明白。
家學裡頭是亂的。
賈代儒的兒子賈瑞,經常在寧府里跟賈珍一起胡鬧。
——家學的根,爛了。
這種情況下,讓寶玉去家學讀書?
賈政忙告罪:「孩兒工部那兒事情繁雜,沒能知道寧府諸事,還望母親贖罪。」
又是沉默。
賈政不敢抬頭看了。
悠悠蒼老的聲音從頭上傳來:「你不是忙,你就是蠢。做官做成你這樣,不如不做。」
賈政:「……」
他認為老祖宗只是生氣了。
畢竟,之前,他要住正院,委屈親哥哥住側院,老祖宗都是二話不說就答允了的。
這時,門口有侍女喜氣洋洋的傳消息來:「寶哥兒和秦家的小子來見老祖宗了。」
賈母忙笑道:「讓他們進來,讓我看看,他們學了一天後,有沒有累了瘦了。」
眾侍女一下子都動了起來,備茶備糕點掀帘子。
氣氛一下子活了。
賈政知道這裡目前不歡迎他,恭敬的行禮,告退。
他在門口和自己的兒子擦肩而過,出了門幾步,隱約聽見兒子在老祖宗膝前撒嬌道:「我想去金陵考童生,和秦鍾一塊兒!」
賈政:!!!
他才覺得自己兒子和秦鐘不乾淨,轉頭就拉著秦鍾去金陵去了?!
賈政想著兩個模樣標緻的男孩子情投意合,同起同臥,一陣氣血上涌,眼前一陣陣發黑,氣的踉蹌沖回去,推開守著帘子的小侍女,指著寶玉大罵道:「堂堂國公府公子,去考什麼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