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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入倥傯夢後,他清楚了涼霄引對自己其實也……

  手書翻至最後一頁,再無更多。

  秋茗平靜地合上冊子,妥帖地揣進懷裡,他站起來盯著七絕琴看了會兒,甚至伸出手指勾著琴弦撥弄了兩下,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

  七絕琴是神器,天生便抗拒魔物,加上它的琴弦曾束縛過魔神柱的靈神,按理說它與秋茗該是相斥的狀態,事實也確實如此,但推拒的過程中,琴弦卻又本能地纏上秋茗的手指,很親昵似的。

  周芃有點慌,琴身跟著顫了顫。

  「茗哥,你要是難過你就哭會兒?或者……你要真想發泄,揍琴的時候能不能輕點?我、我還在琴里呢……」

  知道秋茗身份後,周芃其實有些害怕的。

  笑話,能毀天滅地的天造之物魔神柱啊,誰不怕?

  本該是沒什麼人性的,更沒什麼世俗間的是非觀。

  好不容易被涼霄引養出了個乖巧的性子,偏偏還含著裝乖的成分,在他師尊面前確實是乖地要命,他師尊不在身邊,他也凶地要死。

  七絕琴救過秋茗沒錯,可它也曾捆綁束縛過秋茗,以至于歸墟境中,神帝握著琴弦另一端,輕易拿捏了秋茗。

  周芃被忽如其來的記憶塞地頭暈目眩,他有些委屈:「我那時也沒什麼意識啊,我就是一把琴,這帳能不能不算在我身上啊?」

  同魔神柱講情分,講道理,其實有些蠢,但周芃確實急了,總不能什麼也不做。

  秋茗現在的樣子,是真的真的很可怕啊。

  看清一切真相,發現自己曾受過莫大的委屈,怎麼可能還維持得住平常心呢?

  反正,周芃換位思考覺得自己做不到。

  他卻很平靜,臉上沒什麼表情,也不見憤怒生氣,不甘與怨憎,可那雙寂靜無波的眼底像是醞釀著什麼深淵煉獄,他站在一念成神,一念成魔的臨界點上。

  秋茗手指勾弄著琴弦,忽然開口:「封閉五感。」

  周芃一怔,他茗哥的聲音還是和以前一樣冷淡,沒有瘋癲的趨勢。

  「怎麼……封閉?」周芃小心翼翼地問。

  「就是……」秋茗本想教他,但他這個時候實在沒什麼耐心,周芃原是琴靈的一部分,本是神器,卻因為被時空裂縫扯進一個毫無修煉意識的世界中,導致他毫無基礎,根本不懂如何封閉意識。

  秋茗不想浪費時間,直接抬手凝了一道靈力。

  沒了身軀的周芃忽覺意識沉重,恍惚間只聽一句:「睡一覺。」

  頓了頓,又極不符人設地解釋了一句:「你不會有事,把琴身交給我,我要抽琴弦了。」

  若周芃處於清醒狀態,強行抽離琴弦會讓身為琴靈的他感覺到難以承受的痛苦。

  無形之中,本無人性的魔神柱,到底還是被涼霄引教成了能體諒他人的「人」。

  抽離琴弦,受輪迴路混亂影響的七絕琴能停止彈奏,這樣,涼霄引身處的倥傯夢就能暫時停滯。

  倥傯夢本質上是一種利用人心的不甘與怨憎,困住人,消耗其魂靈力量的一種手段。

  它對身為神祇的撫琴沒有影響,可投生成人的涼霄引不一樣,涼霄引心魔深重,秋茗不想冒險。

  隱約間,他也猜出另一件事。

  倥傯夢拽人的魂魄入夢,秋茗醒來後身軀並無變化,涼霄引卻憑空消失了,原因無他,涼霄引沒有肉身。

  什麼時候沒有的?

  秋茗想,大約很早的時候吧。

  初入紅塵時,涼霄引就是附身在沈霽身上,後來出了山海幻境,他很長一段時間都處於靈體狀態,哪怕是後來凝聚出身軀,以天玄前輩封聲的身份伴他身側,也還是不像個活人,臉色很蒼白,皮膚常常溫度過低,甚至與他親密時都是克制的。

  因為,他沒有身軀。

  那師尊的身體呢?

  秋茗腦中一團亂麻,他卻只能被迫鎮定。

  死過去又活過來的兩輩子,一直都是涼霄引在護著他,溫柔輕淺的笑意下,藏著的都是默默負重,潤物細無聲地替他撫去無數刀槍劍戟。

  秋茗想,他也可以護涼霄引一次的。

  等離了輪迴路,沒了七絕琴繼續彈奏,倥傯夢會醒的。

  秋茗默默將抽出的七根琴弦纏在腕上,神器與他剛剛覺醒的魔息相斥,在雪白的腕上烙下一圈又一圈細小的紅痕。

  細微的疼痛讓他不禁蹙眉。

  他卻還是一聲不吭地注入魔息,讓琴弦更聽話一些。

  他抽出琴弦化作自己的武器,第二個目的便是對付泛滄浪。

  一番交手後,秋茗發現,泛滄浪興許非人,至於他是什麼,秋茗猜測極大可能與神界有關。

  畢竟,身為這世間最大的魔物,秋茗用魔息化作的陌刀都砍不死泛滄浪,泛滄浪必定不會是魔物。

  如果是神,那這世間便只有神器能對付他了。

  秋茗背著沒有琴弦的七絕琴繼續往前走。

  除了沿途被困囿已久,發癲發狂的魂靈外,並未受到更多阻攔。

  秋茗卻在路上碰見一個熟人。

  他遇見他的時候,對方正被一群暗河中的魑魅魍魎拽著腳踝往深淵之下拖拽。

  叮噹玉飾盡數碾碎,華服錦袍被撕扯地狼狽不堪,從來都梳地一絲不苟的髮髻早已亂地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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