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章 末法
羅浮山。
九真仙娘走出洞府，望著雖然並不破敗，但已經完全失去人氣的一座座宮闕，嘆息道：「我羅浮，竟然已經衰微至此……」
她望著自己的徒弟，表情不由十分幽怨。
雖然當初傳位之時，想著對方能將羅浮維持住就好。
但九真仙娘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只是百年，羅浮山就到了如此地步，內門外門所有弟子加起來，都不滿五十人！
若這是羅浮山還被圍困，內憂外患之下，還好說一些。
但這個徒弟，當初救自己那一劍，一劍斬殺十數金丹老怪，甚至已經觸摸到元神級數！
有此修為，又有大陣，傳承……
結果羅浮山還是這個鳥樣！
九真仙娘心中不抱怨，是不可能的。
「恭喜師父出關！」
虛空一震，亞倫直接走出，宛若挪移一般。
他如今藉助地極元磁，甚至不止羅浮山範圍，在地仙界都可以做到大挪移一般的傳送效果，只是精度還有些無法保證。
「療傷多日，總算勉強恢復……」
九真仙娘望著亞倫，問出了一個埋藏在心底很久的問題：「方玉……你……你莫非已經證就元神？」
「還未……」
亞倫嘆息一聲：「只算站在元神門檻之上，距離道入太乙，依舊有些距離……」
「金丹破而元神出，最重要的是看清前路……你既然已經看到門檻，再下百年苦功，必能證就太乙元神！」九真仙娘臉色坨紅：「為師沒有收錯徒弟……等伱煉就元神，我羅浮必要大開山門，收它十萬八萬徒兒，再次威震天下！」
『我去……這九真仙娘，果然跟羅浮老祖一個門派思路……這經營理念不行，再怎麼投資也是打水漂啊……』
若是沒有末法之劫，亞倫聽到這裡，肯定要麼他走，要么九真仙娘走。
收個十萬八萬徒弟，然後再被拖累死？
『也對……反正旁門無法飛升，也就不太在乎什麼因果外功……』
『但羅浮祖師，雖然是因為劫數而亡，但最開始的起因……還是自己門人弟子惹出來的啊！』
想到這裡，亞倫表情就有些奇異，咳嗽一聲：「師父……只怕百年之後，徒弟不僅煉不成元神，甚至能保住金丹修為，就不錯了……」
「為何如此？」
九真仙娘大驚失色。
「師父可曾聽過……末法之說？」
亞倫嘆息一聲，開始解釋：「天地大劫之後，元氣必然衰退，我等不論如何修行，根基都在天地元氣，一旦基礎崩塌……那後果……」
「末法之劫，可是真的？」
九真仙娘嘴唇顫動，難以置信地問著。
「若無劫數，那些玄門正宗，又何必著急飛升呢？」
亞倫嘆息道。
「我不信！」
九真仙娘其實已經信了，但一時還難以接受。
「師父自然可以慢慢體悟天地變化……只是我還有一言相勸，天地既變，成就元神會越來越難……師父還有數百年壽元，不要冒險的好。」
亞倫若有所指地道。
九真仙娘表情微變，知道這個徒兒已經明白自己的打算。
但她咬了咬嘴唇：「外道元神法，為師不會放棄……縱然迎來末法，為師也要向峨眉復仇！！！」
「唉……」
亞倫嘆息一聲：「既然如此，徒兒祝師父成功！」
……
春去秋來。
羅浮山後山。
羅浮老祖的墳墓旁邊，矗立起一座全新的墳墓。
「唉……美人師父你怎麼就不聽我話呢……」
亞倫將一杯美酒灑在墳墓之前，權當祭奠。
此時已經又是數十年過去。
九真仙娘也感受到了末法的到來，不得不行險一搏，以九寰仙草輔助，配合外道元神之法突破……
奈何……失敗了！
晉升元神，需要破碎金丹，一旦失敗，就是身死道消！
在亞倫身後，還跟著兩人，正是武媚與元元子。
「掌教師兄……」
元元子擦了眼淚：「天地元氣衰退，我等甚至都無法煉就金丹……那日後的地仙界，會是怎樣？」
「我也不知，但生命總會自己尋找出路，最多……無法修仙罷了！」
「天地元氣衰減，首先是道術之士突破困難，壽元縮減，再然後，甚至可能會境界倒退……但對凡人而言，也沒甚區別！」
亞倫看得很開。
哪怕天地元氣化為虛無，所有修士盡皆打落凡人又如何？
反正他長生不老，境界再跌也不會死。
『更何況……提前布局，鎖住一定天地元氣，只要不消耗，還是能維持法力很久的……』
這種事，亞倫做得很熟。
畢竟，之前靈性就有經驗了。
哪怕此世天地元氣斷絕，他也可以使用靈性嘛！
……
某一日。
亞倫正在洞府中打坐，忽然一陣心悸。
他走出洞府，抬頭望天：「開始了麼？」
轟隆！
地仙界中，宛若開了個漏斗，天地元氣宛若退潮一般潰散。
嗡嗡！
整座羅浮山發出轟鳴。
卻是漸漸失去神異，先天元磁與須彌正反九宮大陣運轉，也需要吞吐天地元氣。
如今天地元氣消散，大陣也在逐漸消散。
甚至，就連地下的元磁礦脈，都在漸漸失去不凡。
整個羅浮山，宛若地震一般。
「出了何事？」
武媚飛上半空，俏臉之上，一片煞白：「末法？末法！！！」
到了此時，她也不得不信，末法之劫，真的到來了！
「呵呵……躲過了群仙大劫，卻仍舊避不過末法……掌教速走！」元元子慘笑一聲，感受著整座羅浮山的下墜，散發出微薄的法力，想要托舉此山。
「一個兩個，驚慌什麼？」
亞倫飛出，先天一氣大擒拿化為兩隻大手，穩穩接住了羅浮山，再緩緩放下。
轟隆！
又一聲巨震之後，羅浮山就落在了浮出海面的基座之上，雖然宮殿倒塌不少，但總算沒有造成多少傷亡。
「掌教神威！」
一些準備逃難的弟子回過神來，興奮呼喊了一句，只覺得原本的驚惶都消散許多。
「不就是末法麼？」
亞倫大袖一揮：「我羅浮弟子，該幹嘛幹嘛去……若還有心愿，也可去速速了結！」
此言一出，頓時就有幾個玄光弟子出列，拜了三拜，然後化為光華飛遁而去。
只是看其遁光，已經比平時慢了數倍。
以此界天地元氣的消散速度，再過一段時間，怕是連這點法力都沒了……
「掌教師弟……」
武媚望著亞倫，盈盈一拜：「師姐算是服了你了……如此天地巨變，卻仍舊泰然處之，我不如你……」
「好說，好說……」
亞倫擺擺手：「我會大開庫藏……裡面的靈物，師姐可隨意取用……」
說完之後，亞倫就逕自回了龜仙殿，掐指一算：「這末法當真恐怖……再過數十年，什麼底蘊都要耗竭……」
「到時候，便是清算因果之時了。」
想到這裡，亞倫又陷入閉關當中……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
亞倫是被一陣哭泣聲給驚醒的。
他長身而起，走出龜仙殿，就見到一個白髮老頭，正在殿外哭泣，不由喝道：「出了何事，你是……」
「掌教師兄，我是元元子啊……二師姐剛剛坐化了。」
白髮老頭抬頭，露出一張皺紋交錯，宛若橘子皮的老臉。
「原來如此……師姐將靈物都給你用，自己已經維持不住境界，跌落玄光……沒有了延壽之妙。」
亞倫嘆息一聲。
武媚都好幾百歲了，一旦跌落玄光，自然就老死了。
羅浮山後山。
亞倫看到又添了不少新墳，也是搖頭，一道劍光飛出，將武媚的墳墓削好。
元元子在旁邊，看到這一幕，不由勸誡一句：「如今法力寶貴，掌教師兄雖然功力比我們深厚，但也要珍惜啊……」
「我們羅浮曾經家大業大，如今只剩下三人，用盡庫藏都是如此……世間，只怕已經沒幾個修仙者了。」
亞倫嘆了口氣，反而說到其它方面：「縱然峨眉……只怕都是如此！」
「師兄想說什麼？」
元元子豁然一驚。
「原本……我可以坐視峨眉自然衰亡，但總覺得太過便宜了他們……此去，當了結因果。」
亞倫化為一道煌煌劍光，沖天而起，直向蜀山府而去！
……
峨眉山。
原本的仙家景象，此時已經消失大半。
一道劍光飛來，亞倫望著峨眉山，回憶起當初種種，不由搖了搖頭。
「果然……時間才是最偉大的導演，必將給萬物安排合理的結局！」
「又有誰，能敵得過時間呢？」
他之所以感慨，乃是在臨近峨眉山之時，有些心血來潮。
就在剛剛，方鏡也老死了。
當初方家村的求道三少年（其中一條老黃瓜刷綠漆），如今已經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此時過來，也不是攀親，而是尋仇！
亞倫手上浮現出一口飛劍，飛劍蠱附著其上，曼聲道：「天下都游半日功，不須跨鳳與乘龍。偶因博戲飛神劍，摧卻峨眉第一峰。」
一劍煌煌，似天河倒懸，劍氣如瀑，沖刷而下！
峨眉山。
李英雲面色一變，飛出息心殿，就見萬佛金頂赫然被削，整座山峰都是土崩瓦解，亂石飛濺！
「何方來敵？」
一道無形劍光飛來，乃是小和尚楊須彌。
如今峨眉之中，也只剩下他一個金丹了。
白梅年紀太大，早在方鏡之前，就連連跌落境界，坐化而去……
「本座！」
亞倫一彈指，一道劍光滿場遊走，發出龍吟之聲：「羅浮掌教——方玉，前來了結因果！」
「竟然是你？」
楊須彌氣得大叫：「當初還是我送你去的羅浮……可惡……不過就是一金丹，若不是末法之劫，兩界十方微塵大陣威力全開，十個你也煉死了！」
話音未落，他就仗著無形劍，直接隱遁虛空，消失不見。
「師兄且慢！」
李英雲剛剛喝了一聲，就聽得一聲劍鳴！
無形劍劍光彈指千里，更鋒利無匹，擅破各種護體法寶。
可以說楊須彌得了無形劍，任何金丹都不放在他眼中。
天下金丹，除了自家掌教當年之外，都是被他一劍殺了的份！
縱然當年羅浮老祖，都沒有擋住苦頭陀的偷襲！
楊須彌也是恨極了亞倫，自虛空中爆出一劍，就要取了他的性命。
當！
下一刻。
無形劍光在半空中被亞倫手中的飛劍架住。
「不可能！」
依舊是小和尚打扮的楊須彌現出身形，剛剛吐出一句，眉心就被一枚無形針刺穿，斃命當場！
「無形劍訣，以為只有你會麼？」
「本座這數十年煉製的一枚無形針，滋味如何？」
亞倫抬手收了無形劍，一道劍訣打了上去。
這口峨眉絕頂的飛劍，竟然發出一聲清鳴，並不抗拒亞倫的煉化。
地面之上。
剩下的峨眉長老、弟子……甚至都無法飛行，只能施展輕功，越上樹梢枝頭，看到楊須彌老祖身死，都是慘叫：「魔劫！魔劫啊！」
「請掌教出手！」
「請掌教出手，斬殺此獠！」
……
李英雲嘆息一聲，腦後放出九圈清光，飄然飛上半空。
「不愧是一世成仙的資質，再加上峨眉的秘法……竟然讓你還能堪堪維持住元神！」
亞倫掃了一眼，不由讚嘆一句。
「道友既知我是元神，卻凜然不懼，想必峨眉飛升不成之反噬，就應在道友身上了……」
李英雲臉上有著一種從容，似乎在死劫臨門之際，終於算清了一切。
她嘆息一聲，說道：「此戰若我敗了……還請收下紫青一氣神符，它在後山仙府，鎮壓了三大元神老祖，若給他們逃出來……大概數十年也就死了，只是天下蒼生多難。」
「好一個峨眉掌教。」
亞倫撫掌而嘆：「就憑你這一句……我可以保證，峨眉雖滅，但千百年後，當有道統不絕。」
「請！」
李英雲眸子清亮無比，紫青劍飛出，施展太清煉魔劍訣，凝練出一股無匹劍意，與亞倫搏殺在一起。
兩道劍光糾纏，越飛越高，直衝九霄。
那些峨眉弟子伸長脖子，眼睛瞪得老大，卻再也無法見到兩人身影。
九天罡風之中，李英雲望著亞倫打出的一枚血色珠子，表情巨變：「你是……九幽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