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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雲中, 溫不昧一襲淡紫雲衫,烏髮未束, 流水般散於肩頭,一手扶肘, 一手輕掂著一物, 姿態嫻雅, 慢條斯理:「貴派以凌波珠為命脈根本,護山大陣也是由其水靈之力結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手指骨形修長清瘦,包裹著銀白色的鮫綃, 更顯優美。

  五指間, 一顆纏繞著輝光的水藍色珠子,若隱若現。

  「凌波珠果然在你手上。」沈在清眸色一暗, 下一刻,劍已擎在掌中。

  溫不昧如若無視,笑道:「沈掌門一代名宿, 難道也這般沉不住氣麼?不久前, 明如霜不惜搭上性命也要講此物盜出, 交予我手, 你就這麼急著奪回去, 豈不是寒了她的心。」

  不及沈在清開口, 旁邊奚凌大怒道:「溫狗!你少挑撥離間, 這裡是蒼穹山,不是你耀武揚威的地方!明目張胆闖上來,真當我蒼穹派無人麼?!」

  他回頭,朝身後的千名蒼穹弟子道:「還等什麼,結陣,迎敵!今天不殺他個有去無回,本門百代基業盡毀!」

  一石激起千層浪,眨眼間,無數人影凌空飛起,將黑雲中的紫衣人圍得水泄不通,劍光刀光明銳,殺伐一觸即發。

  「……」

  溫不昧指尖點著臂側,目光巡視一圈,好整以暇,片刻後,輕鬆地笑了:「等一下等一下,這麼好的清算機會,有些人,是不是忘了什麼?」

  他這樣不在乎的神情,最惹人憤恨,奚凌咬牙切齒:「溫狗,休耍花招!掌門師兄,別聽他的,殺就是了!」

  沈在清略一沉吟,點頭:「不錯,妖言惑眾,無須——」

  「等等!」這時,一個聲音橫切進來。

  沈在清微微一怔:「小五?」

  「是,師兄。」江歲寒步出陣來,衣發如雪,清冷似仙,他垂著眼,誠懇道,「師兄,能否借須臾空當,我有些事……想要問他。」

  沈在清神情有點複雜,欲言又止片刻,終是嘆了口氣:「好,你問吧。」

  「多謝師兄。」江歲寒說完,轉身向劍陣中央走去。

  溫不昧微笑著望來,目光平順,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柔和。

  「血洗烏桓城的兇手,是你嗎?」江歲寒抬眸與他平視,沒甚感情。

  好像早就料到他有此一問,溫不昧乾脆利落:「是。」

  「為什麼?」江歲寒語氣微寒。

  「因為,」溫不昧淺淺地挑了下眉,「誅神弒魔,罪業滔天,沒有哪一個能逃得過天道懲戒——」

  他頓了頓,唇邊露出殘忍的笑:「滅一個魔祖北冥,毀一個半步金仙,難道還有比這更簡單的辦法?」

  「說的也是。」江歲寒想了想,漠然頷首,看他的視線中,恨意已凝成了冰,「最後一個問題,北冥君的本命魔息為何在你那裡?」

  「哈哈……」溫不昧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湊近了,幾乎貼在他耳邊,「江公子,跟我走,我就告訴你。」

  回答他的是一記劍光,仿佛燎原火,霎時,無邊殺氣滾滾而至。

  整個蒼穹山,風雨如晦。

  一盞茶後,千人劍陣潰不成軍。

  「呼,呼……」奚凌喘著粗氣,勉力支撐住一個陣腳,回頭問,「師兄師姐,小五,你們怎麼樣?」

  「……」沈在清與之有殺妻之仇,方才激戰時毫無保留,此時受傷不輕,已然說不出話來,只搖了搖頭,掙扎著想要站起,終是失敗。

  奚凌倒抽口冷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這不是屬於人間的力量,他,他怎麼可能僅憑一個人——」

  「四師兄,你猜的沒錯,他的確,已經不能算是人了。」江歲寒冷清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濃烈的血氣。

  「那是什麼意思?!」奚凌失聲叫。

  「他不是人,他是神。」

  江歲寒拄著劍,抹了把側臉濺上的血,冷冷道:「南海鮫人族的傳說中,曾有一位名叫澤水上神的先天神祇,為了鎮壓火靈地脈,以身殉道,神魂化作三件靈物,封存著六界最精純的水之靈力——鮫人淚,玄武魂,凌波珠,南海鮫人的直系後人同時得到這三件至寶,就意味著獲得昔日澤水上神的神力。」

  當日只聽明如霜一番閒談,並未想到鮫人一族竟在謀劃著名這樣大膽而瘋狂的事情。

  這個世界,除早已凋零無幾的先天神祇之外,任何後天的魔神都無不經歷千錘百鍊,受天罰考驗。

  蕭洛即是例子,身為魔祖,多少年背負天道封印,不得自由。

  想逆天造神,談何容易。

  江歲寒袖挽劍花,脊背挺直,毫無避諱地注視不遠處,那已是神明之身的鮫人。

  「溫不昧,你既然知道利用天譴來除去敵人,那就同樣該明白,你殺業滿身,苟安於世尚可,若是執意成神,來日必遭天譴。」

  「所以呢?」溫不昧踩在一朵水靈匯聚而成的蓮花上,二指勾住左手手套的邊緣,輕輕往下扯了扯,莞爾,「你覺得我會在乎?」

  「不會。」江歲寒自嘲一笑,無奈搖頭,「你這樣的瘋子,什麼都不會在乎。」

  「過獎了。」溫不昧將手垂在身側,神色很淡。

  「……」江歲寒思量片刻,道,「我和你走,你放過蒼穹派。」

  「哦?」溫不昧無驚無喜,完全意料之中,「江公子,識時務者為俊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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