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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出這話,怕是已經早有這打算。

  「媽,」郁盛抬頭,目光沉靜毫無波瀾,「當年外祖父在京居高位,不願意你嫁經商百年的郁家,你排盡萬難,一個人嫁到錦城來。」

  「你要守住郁家,守住郁家規矩,十五年未再嫁,為我爸守了一生。」

  「別人都說你不值得,媽,你自己覺得值不值得?」

  郁夫人渾身脫力,眼淚模糊雙眼。

  她掙脫開呂林晚的手,轉身支撐著供桌,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個牌位上。

  上面是三個字:郁震霆。

  呂林晚看那三個字,就氣得心梗。

  他從小被呂家寵得無法無天的姐姐,如今為一個男人變成一個墨守成規的當家主母。

  可明明那男人已經走了。

  只有她心中的痴念支撐著她了此殘生。

  郁夫人將牌位拿下來,抱在自己懷裡,「震霆,你兒子大了,跟你一樣,有主意了。」

  「啪嗒」一聲,一滴淚落在了牌位上。

  郁夫人雙眸神色呆滯,只輕聲問,「退族譜,要怎麼樣,還記得嗎?」

  郁盛:「鞭一百,從郁家所得盡數退回。」

  郁夫人看向祠堂右側,一把繩鞭高高放置在托架上。

  當年郁震霆娶了她,郁家被呂家重重施壓,自古商人哪能敵過官家。

  她的丈夫也是跪在這祠堂,被郁家家主用家法逼他和她離婚。

  郁震霆生生挨了一百鞭。

  她當時就跪在一旁,哭到昏厥。

  算了,算了。

  這孩子流著她和震霆的血,他們兩人都不清醒,又有什麼立場怪兒子。

  三年了。

  這孩子執著了三年。

  她早該知道他不會回頭的。

  郁夫人將鞭子取下,遞給呂林晚,「我不想其他人打他,你來。」

  呂林晚握在手中,手有些抖,「好,他是半個呂家人,我來。」

  呂林晚現在算是知道了,他姐是說不通了。

  「管家。」郁夫人無力地喊。

  祠堂的門被推開。

  傍晚夕陽的光強勢擠了進來,和祠堂的燭光揉在一起。

  郁盛渾身都在金色光暈下。

  管家躬身進來,「夫人。」

  郁夫人無力地揮了下手,「去把黎小姐請來。」

  「不,我不要她來。」郁盛抬頭。

  「你為她做這麼大犧牲,不讓她看著?」

  「我不想讓她看見。」

  郁盛回頭,看向茶室的方向。

  母親不願意她出現在郁家大宴上,將她安排在那裡。

  郁盛甚至能想像,她會多開心不用應酬,怡然自得地待在那兒,喝著茶。

  郁盛收回目光,聲線輕緩,「她膽子其實很小的。」

  「看見血,會害怕。」

  第91章 百條家規

  郁夫人心中湧上酸澀,揮揮手。

  管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少爺,退出祠堂關上門,一片悵然。

  郁家百年。

  代代都是痴情種。

  家規一代比一代嚴。

  郁家到如今百條家規,卻還是養出一個為女人退族譜的郁家大少爺。

  孽緣啊,孽債。

  偏偏郁家人感情都不得善終,到這位大少爺,結局怕也是好不到哪裡去啊。

  「啪」一聲,祠堂內響起了鞭子抽打皮肉的聲音。

  郁夫人背對著兩人。

  可她曾經聽過百次鞭聲在丈夫身上響起,怎麼會不知道呂林晚用的力度大小。

  「見血為一鞭,不見百道血痕,不算懲戒。」

  呂林晚一聽,手抖得更厲害了。

  他手上見多了血。

  可他見不得外甥的血。

  這是呂家人,也是呂家的血脈。

  呂林晚下不去手,一時愣在半空。

  「舅舅,求您成全。」郁盛朝著呂林晚磕了一個頭。

  呂林晚閉了閉眼,鞭子高高揚起。

  重重落下。

  「啪」一聲,鞭子破開皮肉。

  又是「啪」一聲,鮮血炸開。

  血痕觸目驚心。

  郁夫人放好牌位,一遍遍擦拭。

  在道道鞭聲中,她沉默著推開朱紅色大門,走出祠堂。

  身後,留下郁盛跪得端端正正,垂眸咬著牙,臉上血色寸寸消散。

  -

  「趕緊,快!」

  「輸血設備運過去了沒有?」

  「在房裡了!」

  黎甄迷迷糊糊睜開眼。

  自己竟然睡著了?

  把她吵醒的是遠處的喧鬧聲。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她往外看,路燈下一群穿著白大袿的醫生匆匆趕路。

  「外面是怎麼了?」黎甄好奇地問茶藝師。

  茶藝師低聲回道:「黎小姐,我們也不知道。」

  說著,茶藝師指了下桌上的飯菜,「黎小姐,剛剛看您睡著,就沒打擾您,這是第三次送來的新鮮菜品。」

  黎甄摸摸肚子,確實餓了。

  她吃完飯,又喝了兩杯茶,已經晚上十點,看見賓客們從大道上陸陸續續離去。

  是晚宴已結束。

  茶室外,傳來沉悶的腳步聲。

  黎甄以為是郁盛。

  回頭看,是郁揚。

  郁揚神情奇怪,眼睛通紅,一身的力氣像是被抽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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