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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欠她。」衡瀾終於能夠斷續地說出一些話語來,「我應該保護她。」
「你昏迷這麼久,陪在你身邊的可都是我。」唐婭說。
「唐婭,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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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躺了兩個多月,雖然按摩師不間斷地按摩,但到底肌肉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萎縮。
衡瀾連起身、走路、抬手這樣的動作也稍顯吃力,要在別人的幫助下才能完成。
醫生一直建議復健要循序漸進。
可是衡瀾卻不聽勸了,每天醒來之後就要去康復室,雙手扶著欄杆,走兩步就出一身汗。
病號服松垮地掛在她的身上,罩住她單薄瘦削到可怕的身體。
長時間地嘗試行走,向來是痛苦的。
唐婭看到衡瀾白皙的手上,紫色的血管微微地凸起,而汗水順著她的面頰滾落,浸濕了她的衣衫。
「何必這麼辛苦?」唐婭說,「慢慢來,再也沒有通告行程在後面追著你了。」
「沒有辦法慢慢來。」衡瀾的目光無法從日曆上挪開。
唐婭心疼得不敢再看。
醫護們也都說,她們從業幾十年來,沒有見過像衡瀾這樣能忍受疼痛的人。
「你不要再白費力氣了。」唐婭看不下去了,強令衡瀾坐下,「聽我說一句話,如果聽完之後,你還執意這麼傷害自己,那我也不會再攔著你了。」
「你說。」
唐婭吸一口氣,不願傷害衡瀾,但又不得不把這樣一把利刃緩緩地刺入衡瀾的心口。
「你這麼拼命,不就是想儘快恢復去找阮今雨嗎?」唐婭說,「她之前來過一次,我不知道她具體跟你說了什麼,但她跟我說,她是來跟你告別的。」
「告別?」
陽光正好照進來,落在衡瀾的臉上,映襯得她面白如紙,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下去。
衡瀾修長的手捂在心口上。
傳說中的西子捧心怕是也不過如此了。
「原來,那不是夢啊。」
衡瀾喃喃著。
過去的兩個多月里,她似乎對一切無知無覺,像是懸浮在宇宙中的一粒塵埃。
世界一片漆黑,迷霧一般,她的靈魂在一間被海綿包裹的屋子,撞到了邊緣就重新彈回黑暗。
直到那個人的聲音突然間闖入黑暗世界。
像是一道陽光生生地在黑暗中撕開一道口子。
夢境裡,衡瀾分明聽到,阮今雨說她遇到了一個很好的人,打算嘗試著進入人生的新篇章。
「她明明答應過,要給我三個月的時間。」衡瀾說,「我還有機會的,今天才15號,我還有時間。」
「三個月?你也太卑微了。」
唐婭說完,忽然又想到什麼。
「等等,15號?你在說什麼?」唐婭思忖再三,把手機遞給衡瀾看,「今天已經1月30號了。」
「30號?怎麼可能?」
衡瀾把目光投向康復室內的掛曆。
護士明明這兩天都有撕掉舊的掛曆。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裡會有個不同步的日曆,但,今天確實是30號,如果你們的三月之約是從11月初開始的話,我想……」
衡瀾立刻就掙扎著站起身來:「唐婭,送我去見她。」
「可是……」唐婭抬起腕錶看了看時間,又望了望外面暗紅的天,「瀾,你覺得還有必要嗎?」
從這裡趕過去,如果足夠幸運不堵車的話,能在晚上十點前趕到阮今雨的家中。
可是兩個小時後,三月之約就結束了。
兩個小時,能改變什麼?
區區一百二十分鐘,捂得熱愛人的心嗎?
「唐婭,我必須去。」
衡瀾站起身來。
「我失去過她一次了。」
「可是你註定要失去她第二次,永遠。」唐婭說,「放手吧。」
「唐婭,我們之間,談過這個話題了。」
唐婭沒辦法開車送衡瀾過去。
路上很堵很堵,車輛緩慢移動。
到阮今雨住處外時,已經接近十一點了。
「還要去嗎?」唐婭看了看小樓里亮起的燈。
「唐婭,我愛她。」衡瀾說,「在婚姻里時,我是霧裡看花。從離婚後,我才真正明白,安渝是少年時的殘影,我對阮阮才是情愛之愛。」
「你去吧,我把車開走了。」唐婭說,「也算是破釜沉舟,你要是挽回不成,自己想辦法回來。」
衡瀾帶著一束玫瑰,站在小院外。
籬笆門竟然開著,阮今雨可能是疏忽,也可能在等她。
衡瀾抱著那束玫瑰,踩著院內還未消融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艱難地前行。
對她來說,走路還是沒有完全複習的科目,短短几步,走得跌跌撞撞。
病號服很薄,走在室外還是冷的。
衡瀾走到房子前,將那束玫瑰藏在身後,按下了門鈴。
屋子裡分明是有光的,可門鈴按下去之後,四周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黑暗從四面八方壓了過來。
衡瀾的心突然沒有了底。
倘若阮今雨根本不在這裡呢?
倘若阮今雨根本不開門,連最後的面也不肯見呢?
倘若……
不等衡瀾繼續往壞的方面想下去。
屋子裡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