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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子心滿意足地閱讀衛淵寫出來的文章,雙眸明亮。

  他將手中的書卷放下,笑著問道:「淵來此,還有什麼疑惑嗎?」

  衛淵沉默著點了點頭,然後猶如當年還在夫子門下學習之時那樣,提出疑惑不解的地方,然後由夫子來講述解答,當然,衛淵尚且還有些疑惑的,或許也只是清濁同源之體的浩然正氣觀,以及一直到現在都不是很擅長的詩書樂。

  其中書基本是末尾。

  而詩僅是限於熟讀詩經古卷,要是讓他自己做詩,那是萬萬不能的。

  至於樂。

  那些尋常的技巧之類自然是不算什麼,衛淵只是看上一眼就可以瞬間掌握,但是真的按照夫子對於弟子樂的要求,能夠達到抒發自我的情緒思緒這個程度的,也唯獨叩劍長歌這樣的事情罷了。

  問題都詢問過了。

  哪怕是夫子知道眼前的弟子實力已經遠遠超過自己,在講述的時候仍舊語氣溫和亦如當年,最後將衛淵做的文章都品評一番,衛淵看著老人逐漸透明化的身軀,神色複雜,夫子卻似是猜測出了衛淵的情緒,撫須笑道:「淵是要問,我何時離去嗎?」

  「老子恐怕是頗為豁達地選擇離開那個時代了吧。」

  「淵啊,我再給你出一個題目。」

  「莫非命也,順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牆之下。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如何做答案呢?」

  這或許是說人應該遵循命運而活著。

  但是衛淵卻轉而回答道:

  「若是能夠盡力尋找著自己的道路,並且在行走在自己內心之道而前行的,哪怕是死在踐行道路的途中,也可以稱之為是【正命】;而若是被人世間的誘惑,睏倦,愛恨情仇,金錢奢靡而困住的,最後一生也只是在這些東西的桎梏中死去,那就不可稱之為是【正命】了。」

  衛淵思緒微頓,似乎想到了什麼,眸子微微亮起。

  老人撫須頷首笑道:「儒家弟子本不該信命的。」

  「老子,還有那位張角,他們的道路本來就該已踐行完成了,已經功行圓滿了。」

  「再留在這個滾滾人世間,對他們來說也不過只是桎梏罷了。」

  「就像是畫蛇添足一樣,他們若是選擇留在這個時代,就是被桎梏而死了,境界只是會一跌再跌。」

  「但是老夫的道路卻還是要在這人世間走一遭啊。」

  「我和他們從來不同。」

  在那個春秋的亂世之中,幾乎一生都在行走於天下的老人嗓音溫和道:「我曾經和子路說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後來想想,他或許並非是不知道這一點,只是看到了衛國的百姓生活苦楚,所以選擇了哪怕是危牆之下也要親自去走一次。」

  「其實子路最後已經回答我了啊。」

  「我問他,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他回答我,當仁,不讓於師。」

  老人把書卷放下,伸出手幫助那個早已經不再是孩子的弟子整理了下衣襟,眼前恍惚還能夠看到那三千個弟子的模樣,而三千弟子,卻也已經只剩下歷史的名字,他最後溫聲道:「求仁得仁,既然見到了整個時代的變遷,不求長存自然是可以保留有自己的境界,但是我或許終究和老子不同,我並非是那麼瀟灑的人。」

  「君子遠庖廚是因為見到就會不忍,連見到庖廚的模樣都會不忍,見到如此的世道和劫難,而為了自己的境界而離去,我同樣是有些不忍心,或許,你也可以當做我這個年紀太大了的老頭子還想要再苟活幾年吧。」

  老者最後笑著問道:「有美玉於斯,韞櫝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

  這是子貢曾經問過的,有這樣的美玉,也就是才華在,你是要藏起來歸隱,以保留全貌。

  還是要賣掉呢?

  衛淵下意識按照老師當年的說法回答:「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

  既然有才華於此,當然是要賣掉的啊,一身才華,等待的賈者正是天下蒼生。

  衛淵心中大喜:「夫子,您還要留下嗎?!」

  老者笑著玩笑道:「怎麼,難道你還要我死嗎?」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夫子您想要待多久就呆多久!」

  「我這就找朋友,一個叫做張若素的朋友幫老師你辦一下身份證明。」

  「啊不對,他現在好像不大方便,不過總歸會方便的!」

  「哈哈哈哈,到時候我去找他!」

  「就當做是歡迎他回來的驚喜了!」

  道人忍不住心中的暢快,大笑起來,而老者只是撫須,看了一眼旁邊的捲軸,他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而那個最不喜歡辯才,性格豪邁,喜歡用行為來講述道理的弟子子路,被老人斥責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後卻以自己的死亡回答了老師,當仁不讓於師。

  後世儒教已不是儒家啊。

  老人回憶著自己看的歷史,嘆息。

  當年夫子和老子曾經相見,而最終並沒有走到一起,兩位大德的道路從來不同,孔子說自己見到老子像是見到了龍,而道門和隱修也這樣唱著,鳳兮鳳兮何德之衰,道門自然是逍遙的,是自由的,是境界圓滿的,但是儒家不同。

  不求長生,不求逍遙。

  儒家弟子求仁得仁,也還有另一句話啊。

  老邁夫子的手掌撫摸著弟子的文卷,眼眸溫和而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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