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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寄風像是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雙手捂著嘴唇,瞪大眼睛,重重點頭。
代表著天地至陽之氣的陽光落下來,照在了吳六的身上,他已是屍鬼,感覺到自己作為鬼的部分被驅散,灼熱的痛苦浮現,似是要灰飛煙滅,卻眯著眼睛,像是享受一樣露出微笑。
他小心翼翼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個東西,那是個小小的包裹。
包裹裡面發灰的布料,包著一枚粗糙的釵子。
吳六輕輕把釵子放在妻子手中,等待著自己的灰飛煙滅,但是只是刺痛,而這刺痛竟然也在緩緩消失,反倒是有著陽光的溫暖和煦,身體變得虛弱無力,肩膀處有劇烈的痛苦,他睜開眼睛,已經滿頭白髮。
手掌之上,糾纏一股清氣。
吳六瞪大眼睛,猛地抬頭。
卻只見到了衛淵背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執念成魔,一念成佛。
你,是否還記得我……
我走了很久的路,跨過了千山萬水,走過生,走過死,才回到這裡。
見到你。
衛淵止步,望向前方隱於山林的天女:「多謝姑娘相助吳六。」
「此事已畢。」
「不知姑娘,欲要何去何從?」
第0070章 間隙
面對著衛淵的詢問,天女只是背對著他,望向這闊別一千七百餘年的人間,不是剛剛復甦時被困的鬼域,這是她曾經心心念念的人世,有著花草清香,流風吹過樹梢,陽光墜在葉隙。
她望著遠方,許久後回答道:「我要去看看故人是否還在了,去聽一聽山鬼的歌,去看看河伯是否仍在垂釣,最後,得要回山上去。」
山上。
衛淵心中一直都有好奇,先前只以為是鬼域中的那一座山,此刻聽來,似乎並沒有這麼簡單,笑問道:「姑娘所說的山上是指……」
天女答道:「崑崙虛。」
崑崙啊……
衛淵無言。
她回頭看著衛淵,道:
「救命之恩,你可直呼我名為珏。」
衛淵本想要詢問天女姓氏是什麼,旋即意識到,秦漢天女,並非凡間的人,怎麼會有姓氏一說,大概率還是原始氏族那樣用一個字來稱呼,對方既然並不在意,他也不是拘泥的性子,索性抱拳笑道:
「那麼,珏,一路順遂,他日若有閒暇,來此人間,可以去尋我。」
天女點頭,輕聲道:「別過。」
語音落下,回過頭來,往前輕踏。
身纏流風,轉眼便已經不知去處。
衛淵負劍立於這山上,左手背負身後,右手抬起,拈起一枚被清風席捲而起的落葉,此次鬼域之行,仿佛夢中,回憶許久,洒然一笑,將手中落葉鬆開,任由其翻墜而下,轉身離去。
……
天女珏在離開這山之後,沿著江流水系而行。
只是沿路所見,早已經和過往截然不同,在古時候,先秦戰國乃至於秦漢魏晉,也不過只是朝代更迭,世界的基調並沒有發生大的變化,先秦魏國的城池,後世的魏或許也在用,秦王的長城,也成為漢的壁障。
但是當代和過往的差距卻不再是那麼簡單。
幾乎是世界的基礎發生了變化。
鋼鐵的叢林拔地而起,凡人在以往日真修的速度移動,如同鐵龍般的器物鑿穿山脈,跨越長河,一刻不停地奔走於不同的城市,沉睡千年的天女只覺得世界變化之大,一時幾乎難以相信。
本欲要去找人詢問,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數日雖行動如飛,但是她畢竟是才剛剛甦醒,強撐動用大規模法術神通,更是導致修為如死水一般,總也快不到哪裡去,只是這一路行來,黃河之中不見河伯,群山之內無有山鬼,讓她越發覺得這個世界陌生。
一日月上中天,滿地月色涼如水。
天女行於一山之巔,默默看著山下燈火如晝的凡塵,怔怔失神。
眼眸微動,突地嗓音清冷,開口道:「出來罷。」
窸窸窣窣的聲音。
來人並沒有遮掩自己的氣息。
天女回身,看到那是一位身穿灰色樸素道袍的白髮老人,仿佛只是隨處可見的老人,最多只是精神健碩些,但是能夠追尋天女一路來此,自然不可能是那麼簡單。
她從這老人身上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機,臉上浮現詫異之色:
「你是……張道陵的後世徒孫?」
老人微微一禮,微笑道:
「貧道張若素,見過天女。」
天女看著這位老人,想到那被稱作千年難得一見的道門真修,神色緩和下來,道:「你是專程在這裡等我的,可有什麼事?」
老道人點頭答道:「只是卦象有徵兆罷了,來此阻止天女回返崑崙。」
「至少不應該這個時候回去。」
……
老道拂袖,腳下所踏,一地風水格局變化。
以清風將這一片區域的聲音全部隔離開,確保不會讓說出的話外露,方才徐徐和那位天女解釋,這是一番除此二人之外,再也無人得知內容的秘談,少女臉上神色初時詫異,終於慢慢點頭應允,老人笑道:
「這千年之間,人世大變,天女壽數綿長,不如先四處逛逛,看看。」
「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天師府必然傾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