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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道行被破,反倒沒法子正常驅使。
當下劇烈搖動金鈴,要章越先充當鬼將。
法器里貼著黃符,上面符咒卻不是硃砂,而是人血。
這法器里困住了章越三魂七魄。
以魂魄驅肉身。
老道士急促喝道:
「五猖鬼將,速速聽我調遣,護法殺敵!」
但是這一次章越卻沒有動作。
老道士聲音狠厲急促:「五猖鬼將,速速聽令!!」
「速速聽令!」
章越動作卻始終僵硬著,衛淵順著他的視線,看到自己的衣服剛剛被勁風撕開一道口子,一串吊墜露出大半,在外面掛著,而章越的視線就死死地盯著那一串吊墜,眼睛瞪大,雖然沒有恢復神智,卻也已經淚流滿面。
老道士也注意到這一點。
眼神戾氣閃過,張口噴出鮮血,強行控制諸多鬼兵朝著衛淵殺上來。
與此同時,一道暗光在諸多鬼兵當中閃過。
他自己則是奔向掙扎著的章越,只恨剛剛自己被那雙劍攻勢駭得後退,眼下距離章越倒是更遠了些,衛淵手中八面漢劍抬手一抖,局勢急迫,撬動妖力,橫斬一劍,劍氣摻雜狂風,將這諸多鬼兵打退。
掌中寬劍一橫,只聽得叮一聲脆響,一道綠油油長針直接擊在劍身上。
綠針化作一條碧色毒蛇,繞過劍身往衛淵掌中咬去。
斷劍劍光一閃而過,直接將這蛇斬做兩斷。
而這個時候,那奸猾老道已奔到章越身邊,咬破手指,指尖血在章越背後起符,是大凶的血符咒,正面廝殺,那老道士萬萬不是衛淵的對手,但是論道做法打醮,起符開壇,衛淵卻拍馬比不上這左道宿老。
只是轉眼,符頭符膽已成,馬上落下符腳,這血符就成了。
衛淵抬手抓起那一道吊墜,猛地朝著章越拋去,抬掌御風,妖力此刻裹挾一道消災驅邪符,混著吊墜落在章越前面,大聲怒道:
「小魚還等著你回去!」
老道士落下最後一步,道:「起猖!」
消災驅邪符燒成灰燼。
而章越妖氣更為濃郁沉厚,已經抵達讓衛淵都感覺壓力的程度。
背後隱隱虎咆鳥唳升騰。
老道士冷笑一揮金鈴,三魂七魄驅使,從容朗聲道:
「五猖鬼將,速速將那人與我擒來!」
章越昂首嘶吼,然後猛地轉身,在持劍衛淵注視之下,仿佛瘋狂一樣反噬了那老道士,手掌抓住老道手臂,尖銳牙齒猛地咬下去,伴隨一聲悽厲慘叫,老道士抓著金鈴的手臂直接被咬斷。
金色鈴鐺墜在地上。
妖魔化的章越瘋狂撕咬向老道士。
伴隨著一道倉惶低喝,老道士衣服一下癟下去,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一道黑色枯草編織成的小人兒,滿身邪氣。只是從眉心裂開,上面的邪氣也都散了個乾淨。
替死擋災法。
衛淵認出這個術,劍身上卻還有剛剛斬下的老道士鮮血,千里追蹤符在,那老道士絕對跑不遠,衛淵看向章越,妖魔化的章越像是瘋了一樣,瘋狂啃咬撕扯著那斷裂的手臂,吞吃下肚。
最後清明下來的時候,手臂已被啃食大半。
章越臉色一變,劇烈乾嘔起來。
然後摔倒在地,金色鈴鐺里有他的血和一縷魂魄,現在他反噬了那老道士,這術直接逆轉,章越身子顫抖,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有手臂上的鱗片,鱗片間隙的白色絨毛,張了張口,淚流滿面。
最後悽厲長號。
衛淵心中無言,俯下身將那染了血的吊墜拿起。
章越看著自己的手,感覺到了本能對於人類血肉的渴望,他淚流滿面,看向衛淵:
「小魚她……」
衛淵道:「她沒事。」
聲音頓了頓,道:「她說她不怪你了。」
章越摸著吊墜,笑了起來,卻又流出眼淚,擦了擦眼淚,把吊墜放在旁邊,看向沒有移開腳步的衛淵,看到他腰後別著的斷劍,道:「兄弟,借你的劍用一用。」
衛淵無言,反手拔出那柄利器,扔給章越。
斷劍倒插在地。
章越拔出劍,反手插入手臂,面色煞白,然後低吼用力,把那非人的鱗甲一片一片撬起來,扔到地上,又把滋生出的白色絨毛用劍刃刮去,右臂在剮去鱗片以後已經是血肉模糊,又依次把左臂剮去,將臉上白色絨毛同樣去掉。
看上去鮮血淋漓,卻是個人樣子。
章越雙手托著劍還給衛淵,然後踉踉蹌蹌站起來,一腳把那金鈴踏碎,淚流滿面:「兄弟……我不是妖魔對吧,我不是妖魔,我是個人,我是個人啊……」
「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小魚。」
「她那么小,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啊,我就想她活著,就想她活著。」
男人淚流滿面,重重叩頭在地上,手掌死死拉著衛淵的褲腿。
衛淵抬手去攙扶,然後頓了一下。
氣機已絕。
章越不願作為吃人的妖魔,主動踏碎了那個本命金鈴,已經斷了氣,魂魄被邪術反噬也已散去,手掌還死死抓著那個吊墜,衛淵俯身,將吊墜拿起來,佩戴在胸口,頓了頓,手拈黃符,緩聲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誅刀殺,跳水懸繩。」